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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日清晨(1 / 2)



1



冬日的阳光轻轻飘洒在圣玛格利特学园的庭园里。



如奶油般顺滑的白雪,似乎从昨晚就开始无声无息地降临到大地,在草坪上、凉亭屋顶上、还有铁制的长椅上形成了松软的积雪,沐浴着朝阳的晨光反射出亮白的光辉。



位于喷水池中央的透明女神像,也被包裹上了一层雪的外套,唯独在今早散发出蓝白色的光芒。因为今天是星期天的早晨,现在似乎还看不到任何学生、教师或是园丁的身影。



沙、沙、沙……在覆盖着整个草坪的白雪绒毯上,传来了一个自远而近的微细脚步声。那是一位身披厚大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颗、围巾也严严实实地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头上还戴着圆顶帽的——小个子的东洋绅士……



他正是久城一弥。在早晨这还没有任何人踏足的雪之沙漠中,他默默地朝着往前方迈出步子。



紧抿着的嘴唇给人一种严肃认真的印象,跟在这个国家并不常见的黄色皮肤和黑色眼睛搭配在一起的话,乍看起来似乎有点很难打交道的感觉,不过仔细一看……



一弥的右手上正稳稳地握住一个大大的胡萝卜。他摆出手持日本刀的武士姿势,把胡萝卜向前方递出——



“嘟~!嘟嘟,嘟!”



仿佛对他的这种低沉而带着几分客气的呼唤声作出回应似的,一团雪块——不、应该是一只圆乎乎的雪兔——从树丛后面钻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一弥马上露出了令人惊讶的笑容一



“果然在这里!是兔子喔!”



眼角猛地向下一弯,展现出一张像小孩子一样的纯真笑脸。



他急忙蹲下身子,一边拼命向前递出胡萝卜一边说道:



“刚才我从男生宿舍的窗户里就已经看到你在雪里蹦蹦跳的样子了。在这样一个寒冬的星期天,维多利加那家伙也一定会比平常更加无所事事吧。小兔子,过来吧。跟我一起去那个反复无常、坏心眼却很聪明伶俐、爱挖苦人、害怕寂寞的……智慧之泉那里陪她玩吧。



小兔子眨了一下玻璃珠般的红眼睛,然后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蹦蹦地跳走了。



一弥慌忙追了上去。



“哇,逃掉了!喂一等等,等我一下!”



扑腾!扑腾!兔子在前面轻巧地蹦跳着,而一弥则是噔噔噔地在后面猛追不舍。



这时候,在草坪的对面,又出现了一位星期天一大早起来不知要干什么的人,她就是来自英国的留学生——艾薇儿·布莱德利。她的身上披着一件双排钮外套,头上戴着猎帽,其中一只手上还不知为何拿着像是侦探用的放大镜,一边走一边在雪地里寻找着什么。



于是拿着胡萝卜的一弥,和握着放大镜的艾薇儿,就这样在树下撞了个满怀。树枝上的积雪被艾薇儿的叫声惊动,簌簌地落了一地。



两人一边拍打着帽子和身上的落雪一边说——



“早喔!你在干什么呢,久城同学?”



“呃、那个,我正在——追一只兔子……”



“拿着根曼德托草去追吗?”



“咦,不是啦。这个是……胡箩卜……”



“我说呀,现在我正在找那个叫‘腐洒石’的东西呢!”



“话说回来,曼德拉草原本就是一种虚构的植物,一般只出现在你经常读的怪淡书里……咦,怎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用手举起胡萝卜,正准备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明些什么的一弥,突然不可思议地看向艾薇儿。艾薇儿不紧不慢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本书——《怪谈 四卷》——得意洋洋地递给一弥看。



“那个,所谓的腐酒石,是远古时候就产于非洲的一种石头。据说把这种石头磨成粉末喝下去,人死后尸体就不会腐烂。甚至就算肉体死去灵魂也可以残留下来,所以永不腐烂的尸体就每晚这么走着走着,然后还会回到自己家人的家中,来一句‘我回来啦~今天的点心是~’,或是‘喂,怎么没有我的房间了!’之类的,还有呢,还有呢……哎呀,久城同学,你要去哪里?”



“唔,我正在……啊,兔子跟丢啦!”



一弥又是噔噔噔的一路小跑,在他身后像个儿童侦探般拿着放大镜的艾薇儿,受不了诱惑地跟了上去。



最后一弥在长椅下面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小兔子,于是轻轻向它伸出手。



远处的小路上,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伸着懒腰的塞西尔老师,正慢慢向这边走来。她穿着一件软绵绵的外套,头上戴着茶色的针织帽。她先是向很开心地抱着小兔子歪起脑袋的一弥望了一眼,接着又揉了揉眼睛,就这样走了过去。



艾薇儿不知是不是对找寻怪谈的石头感到厌倦了,她把书和放大镜都塞进口袋,突然啪地双手一合说道:



“对了,喂,久城同学。难得是星期天,不如去村里购物吧,你陪我去好吗?”



“购物?”



一弥奇怪地问道。



“这么一大早的,你究竟想去买些什么啊?”



“那个,在圣诞节休假之前,不是说要举行人体国际象棋大赛吗?我得去买些做衣服的材料才行。现在去的话,就能赶在其他学生起来去买之前好好挑选一番了。



“但是,我还要把这只兔子……”



送去那个孩子那里……一弥刚想这么说,却突然闭上了嘴巴,静静地回头看了看冬季的天空。



雪在天亮之前就已经停了,阳光在雪面的反射下显得异常耀眼。天空广袤无垠,地上庄严的图书馆石塔,正默默地俯视着雪地上的两个小小人影。



这座巨大而恐怖的建筑物,是欧洲屈指可数的知识的殿堂。,沉眠着大量书籍宝藏的祭坛。今天也被无声的静谧所包裹——



一弥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不禁稍微闭上了眼睛。



艾薇儿气势汹汹地拉扯着他的手臂,一弥只叫了一声“呜哇?”就踉踉跄跄跟着她跑了起来。



“怎,怎么了。艾薇儿!”



“到村里去!去当杂货店的第一个客人!跑起来吧,久城同学!”



“我说你啊~……”



一弥臂弯里的兔子趁这个机会逃掉,噗的一声成功着陆,还回头望了一眼。



“啊!”



那小东西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摇着那圆乎乎的尾巴,在雪原上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被逃掉了啊,小兔子……”



“走啦!”



一弥垂头丧气的,只得任由艾薇儿拉着自己的手朝学园正门跑去。



时值一九二四年——



欧洲小国苏瓦尔王国。



北面毗邻瑞士的国境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沿着西面与法国的交界处展开的是美丽的田园地带,东部和意大利的国境则是面向地中海,景色怡人的避暑胜地。这个细长形状有如神秘走廊的王国,如果以面朝地中海的里昂湾作为豪华的玄关,那么阿尔卑斯山脉可以说是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阁楼。这个拥有悠长历史的国家,虽然在列强的环伺的环境下,倒也从先前的世界大战中存活下来,犹如一条小船通过水道平安地驶向近代化。这个人称“西欧小巨人”的苏瓦尔王国,在它神秘阁楼的山麓有一个小的村庄,而郊外则耸立着一所中世纪风情浓郁的学园。



圣玛格丽特学园——



虽然不及王国那么悠久,但也以漫长的庄严历史而自豪。这里是专为贵族子弟而设立的教育机关,也是被无数秘密面纱遮盖的场所。从空中俯瞰,“了”字型的庄严校舍,以广阔的法式庭园缀饰,周围由高耸的树篱环绕。传说王国的秘密有好几成都诞生于此地或是埋葬于此地——总而言之,这是一所不可思议的学园。



不过,自从上次世界大战终结之后,这里开始接受部分同盟国的留学生入学。



十五岁的久城一弥,就是其中一人。以优秀的成绩被录取,来自东洋岛国的这位男生,在这里貌似并不怎么受欢迎,在异国他乡过着辛苦的留学生活。然而他在这里遇见了不可思议的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这位拥有惊人头脑的灰狼的子孙被幽禁在这个被称为王国秘密武器库的圣玛格丽特学园。



一弥的留学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开始已经变成以维多利加为中心运转了——



在男生宿舍的窗外,不知是谁一边发出“慢点慢点,艾薇儿,别这么拉着我啊!手臂都要被拉断了啦!”的惨叫声,一边从右往左在旁边走了过去。



外面庭园里的积雪,就像涂满奶油的圣诞蛋糕一样雪白而松软。尽管一大早冷得难受,但是男生宿舍的一楼食堂里,壁炉中传出咝咝的火花声,都能把小脸都烤得红扑扑的。



在窗边的一张朴素的椅子上,舍监苏菲很没礼貌地翘起一条腿坐在那里。热情的红发梳到后方挽成一个结,围裙下面罩着她那雄伟的胸部。仿佛开玩笑似的在鼻子上方点缀着几点雀斑的脸,忽然抬了起来——



“咦,刚刚走过去的那个是久城同学?”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接着用手随意地搔了搔头——



“说起来,刚才他一睡醒就冲到我面前,嚷着快给我一个胡萝卜,还指着窗外说了些什么,我还没问清楚他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她歪了一下脑袋。



“记得好像是说兔子怎么样。算了,由得他吧。比起这个……”



她端起桌上满满一杯加了蜂蜜的红茶,目光落在展开在桌子上的报纸。



整整一面都刊载着不安定的政局要事,“是同盟破裂吗?”“即将举行联合会议!”、“东欧局势起火的可能性?”等一篇篇的标题都排列着这些不吉利的字眼。



苏菲一下子皱起眉头,然后又哗啦地翻开新闻内页。



“啊!”



她小声惊叫了一声,手上依然端着红茶的杯子,慌慌张张地读起了一篇新闻。



那是刊登在娱乐栏里的报道。坐落在苏瓦尔王国首都苏瓦伦的老字号剧场〈Phantom〉,将要上演的下一场戏剧名字是…



“〈苏瓦伦的蓝蔷薇〉再演!什么什么!‘自从发生可可·萝丝不可思议的死亡事件过了十年,那段故事现在仍然萦绕在人们的心中,今夜的舞台将再次上演那美丽清纯的孤独王妃堪称传奇的人生历程’吗~呜哇~!”



苏菲把报纸捏得挲挲作响,然后抬头望向远方。



“好、好、好想看啊……”



说起来,自从离开村里的学校来到圣玛格丽特学园当女仆的那个时候开始,就在收集那位漂亮王妃的相片,还曾经把杂志上的图片剪下来贴在墙上呢。



苏菲的下巴一张一合地回忆了一阵子,然后突然站起来,把手中的红茶咕嘟一声一饮而尽。



“好的,就去看看吧!没什么,苏瓦伦的话立马就到了,幸好今天又是星期天,只要今天晚上回来就没关系了。出发吧!”



就在双手叉腰大发豪言壮语的苏菲身后——窗外的雪景中,一个类似金色钻头般闪闪发光的怪东西,缓缓地由左到右横穿而过。



啪沙!树枝上的积雪落在地上。



唧唧喳喳——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鸟也为这寂寥的背景增添了一丝情趣。



被白雪覆盖的法式庭园深处,一片昏暗的迷宫花坛就像拒绝来者似的回环延伸。光秃秃的黑色树枝像是上了年代的骸骨一般交错纵横,树枝的各处也被雪染成了白色。



在能俯瞰到花坛的位置上有一棵大树,两匹灰狼就藏在大树的枝丛间。



其中一人身材娇小,面容如人偶般精致,一头如开襟天鹅绒般的金色长发正在冬季凛冽的寒风中轻轻飘动。深绿色的眼瞳中凝宿着愤怒和悲哀,光滑鲜嫩的樱桃小嘴抿得紧紧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绣着绿色手织花边的厚礼裙,脖颈上以黑色珍珠项链缠了几圈,小小的脑袋上还戴着一个附有黑鸟羽毛装饰的头饰。



蹲坐在粗壮树枝间的洋娃娃似的少女,与其摆出的严肃表情相反,两只穿着压有蔷薇纹样的奢华长靴的小脚一晃一晃的,就像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



披在外面的翡翠色女式大衣被风吹动,像一只巨鸟展开翅膀般轻轻飘舞在身后。



母狼——柯蒂丽亚·盖洛。



站在她旁边的人则是布莱恩·罗斯可。身材高挑,一头火焰般的赤红色头发,眼角上翘的两只绿色猫眼。高筒礼帽加上燕尾服,那副自傲的面孔既能看出野兽般的残忍,也能看出少年般的纤细。他就像时刻守护着柯蒂丽亚一样站在旁边。



两匹灰狼就这样俯瞰着下界。



被积雪覆盖的小路上,可以看见一道金色的锐角型光源由远及近而来。耳边也传来了快步走在雪地上发出的“咕滋、咕滋”的仓促脚步声。



“果然没错啊……”



柯蒂丽亚以仿佛从遥远的地底响起的声音说道。



旁边的布莱恩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下。



随着脚步声向这边走近的人,正是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一大早就把长长的金发固定成钻头状的流线型,脚穿白色骑马靴,身披一件潇洒的白色水手大衣。另外他淄溜淄溜在地上拖着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旅行箱。



柯蒂丽亚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终于来了吗。亚伯特……那个灵异部的走狗!”



“看起来是这样,果然暴风雨就要来了吧。”



布莱恩低声沉吟,野兽般的尖锐虎牙闪出了不祥的光彩。



布洛瓦警官来到迷宫花坛前,继续向前迈步走了进去。



冬天的朝阳把他尖尖的金发映得光彩夺目。



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他的身后走一步滑一步地追着来,柯蒂丽亚和布莱恩都同时面无表情地产生了疑惑。



来者是位年轻女子,在睡衣外面穿着一件外套,头上轻轻地套着一顶针织帽,一头及肩的棕发,眼角下垂的棕色眼眸藏在圆眼镜下面。她不知为何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一路奔进迷宫花坛。



“那人是谁啊?”



“谁知道,总之……”



布莱恩嘎吱嘎吱地动了动脖子,眼睛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



“第二次暴风雨来临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暂且先去苏瓦伦吧,我们必须先走一步。喂,柯蒂丽亚……”



“怎么了?”



“你那个可爱的、同时对我来说是可恶的……小狼崽,维多利加……就让我好好领教一下她的本事吧。”



‘‘…………”



柯蒂丽亚无言地站起身。一阵风袭来,翡翠色的外套又再次像翅膀一样张开,在冬日的空中轻轻飘拂。覆满黑色丝线和绿色蕾丝的礼裙裙角也被风吹得猛烈摇动。



“当然没问题,布莱恩。我的女儿可是很厉害的,绝对不会输。就算世界被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动摇也是一样……”



“哼,那可说不准喔。”



“那孩子的头脑,还有她的温柔,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我坚信着女儿的力量。”



“哼!”



“还有一点,只有她才是我这一生在屈辱和愤怒下,还能坚持走下去的唯一寄托。”



“……”



布莱恩把脸背了过去:



“……走吧,柯蒂丽亚。”



“嗯。”



凛冽的寒风突然停了下来。



再看树枝上,那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只留下冬天的枯枝孤零零地竖在那里。



啪沙!树上的积雪又掉落了一团。



树枝悄无声息地摇动。



整个庭院被暴风雨前的宁静所笼罩。



“等等,虽然你多半是怀着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这个怪头笨警官!”



“好痛!先不说笨不笨,怪头是说什么呢!……啊,说反了,笨是在说谁呢!呜哇,放开我!”



在被冰雪覆盖、黑白交错的迷宫花坛中左转转右拐拐,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一幢小巧如糖果屋的建筑前。



今天外面盖上了一层白砂糖般的积雪,看起来仿佛比平时更加美味。



就在屋子前面……



“别咬我啊!大人就要有大人的样子,一般是不会随便扑上来咬人的吧?放开,你这奇怪的睡衣女!”



“唔呜、呜呜呜呜!”



对准了提着大箱子气喘吁吁的布洛瓦警官的手臂,塞西尔老师上来就是一口。



“放开我!好痛,好痛啊!”



“你别想骗我。你提着这么大一个箱子,一大早就跑来我们学园,到底是何居心!校长、理事长,我发现有可疑的人闯了进来,赶快叫警卫吧一!”



“别吵,笨蛋!”



“你这个箱子!从你挥来挥去的样子看来,应该还是空的,还很轻吧?你这家伙,接下去又想把维多利加同学带到哪里去?我作为班主任全都看在眼里,绝对不可以!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不过别想再把那孩子带到危险的地方去了!”



“住嘴,你这圆眼镜!”



“你这个尖头尖脑的——变态狂!”



“呜!”



“啊呜!”



“……吵死了,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吵。那边的眼镜女,还有尖头尖脑的警官!”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如同从地狱深处发出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布洛瓦警官和塞西尔先生都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两个人保持着激烈缠斗的扭打姿势僵在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上,回头向糖果屋看去。



不过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才刚这么想,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事情都清楚了,又要我出去吗……”



就像被死者冰冷的手摸上心脏、在瞬间内把体温和人类感情全部夺走一般不吉的细小声音。



两个人同时吞了一口口水,塞西尔老师的嘴巴还咬在对方的手臂上,布洛瓦警官也还扯着对方棕色的头发,慢慢把视线放低。



在两人的胸腹位置上,他们终于发现了声音主人的小小脑袋。



有如陶瓷娃娃般娇小美丽,也令人为之恐惧的少女,正悠闲自在地抽着烟斗站在那里。



一头跟母亲一模一样的美丽金色长发,有如远古生物的金色尾巴沉沉地拖在地面上。彷佛吸人一切的深邃翡翠眼眸,就如活过百岁的老人一般透露出寂静和悲伤,闪烁出强烈的冷光。



红白相间的膨裙装饰着大量皱褶荷叶边,宽大的公主袖像是蔷薇含苞待放,华丽的裙摆也像即将绽放的大朵蔷薇一样圆圆地向外撑起。脖子上系着大蝴蝶结,头上戴着点缀着花纹的小帽子,胸前有闪烁光影的蕾丝胸饰,脚下则蹬着一双深粉色宛如玻璃制的鞋子。红白和粉色交相辉映,与脸上的悲伤容貌相反显得无比华丽。



她就以这样的身姿,默默地抬头注视着布洛瓦警官:



“是父亲……即是来自灵异部的请求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是智慧之泉告诉我的。”



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没有改变表情,作出了简洁的回答。翡翠眼瞳中闪着骇人的光芒。



干燥的风持续吹过。



保持着被对方拉扯着脸颊的状态,露出一脸不安表情的塞西尔老师,反复比照着面前这两人的表情。



布洛瓦警官随后哼了一声,以充满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妹妹。他松开了扯着塞西尔老师脸颊的手,拽起大箱子就大踏步朝着小屋走去。



“有一宗事件,无论如何也需要你帮忙解决。虽说如此,但并非昨天今天才发生的事情,而是在十年也传得沸沸扬扬、至今仍未解决的杀人事件。是那件苏瓦尔最有名的杀人事件,这么说你懂了吗?”



“最有名的——吗?”



维多利加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难道是……!古雷温,是那个……!”



“没错。”



塞西尔老师悄悄跟着进了糖果屋,听着兄妹俩的对话,不禁严肃地瞪大了双眼。



这时候从雪中突然蹦出来一只可爱的雪兔,它跳到塞西尔老师面前,先是跳到她膝盖上,接着搔弄针织帽垂下来的绒球球。一开始她说着“啊,别打搅我,小兔兔。现在小灰狼正面临着重大危机……”想要赶走兔子,接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哎呀,这不是刚才和久城同学一起玩的兔子吗。这么说,是久城同学的朋友吧?太好了,那么……”



塞西尔老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张便条,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那个,维多利加同学像是要被尖尖头带到什么地方去,嗯,地点是……写下来,好。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还是得跟着去才行,怎么办,怎么办……啊,对了!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她边说边看向摆在玄关的大箱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传出兄妹的对话。塞西尔老师听着他们的声音,边在纸上写一边念着“说是在苏瓦伦的剧场!久城同学你也要快点来哦。就这样,完成!”写完之后,她就把便条绑在兔子雪白的耳朵上,把兔子放了出去,然后她又继续皱着眉头凝神倾听着对话。



屋子里,维多利加以低沉的声音向兄长问道:



“你这家伙,刚才是说〈Phantom〉对吧。”



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点颤抖。



布洛瓦警官接着说道:



“没错。现在正好要上演〈苏瓦伦的蓝蔷薇〉……不过这个是没关系的。在剧场的地下,其实是灵异部的……嗯,算了。在去苏瓦伦的路上再详细跟你说吧。



“什么,那么我就是要去〈Phantom〉吗……”



维多利加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还在颤抖。



竖起耳朵偷听的塞西尔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Phantom〉什么的……)小声说道。



哼——布洛瓦警官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对你来说那个剧场也许是个感慨颇深的地方,不过那和这次的事件可没有关系。我们想拜托你解决的事件是……”



“那个我已经明白了。”



听到两人似乎有点不高兴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塞西尔老师赶紧弯下身子。因为内心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脸色也自然而然地变得严肃起来。



她赶快把大箱子推倒打开盖子,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啪嚓!从关上的盖子缝隙里,可以隐约看见针织帽上的两个茶色小球。



走出来的两人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维多利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红白礼裙外套上了一件棉披风,双手还戴上了带有珍珠装饰的丝质手套。



布洛瓦警官环视了一下周围,仿佛终于放下心来,边说着“哎呀,那个烦人的教师不见了!”边舒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长吸一口气说道:



“你要解决的是十年前——即一九一四年发生在我国的最大未解决事件。也就是发生在王官的苏瓦尔王妃可可·萝丝的杀人事件!”



一阵冷风呼呼吹起,维多利加的披风随之簌簌摇动。



树叶纷纷飘落,在两人的脚边淘气地不停舞动着。



“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你真的打算全部用完吗,艾薇儿?



——同一时刻的一弥。



他刚从村里的杂货店出来,在铺满积雪的村间小路上慢慢地走着。



走在前头的艾薇儿自然是什么都没提,空空的两只小手一甩一甩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啊,真的很让人期待呢,国际象棋大赛!”



在她身后半蹲着腰身往前走的一弥可没这么好受,他一把抱住四五个购物盒,处于完全看不见前方的状态。如果不小心掉下一个就会很麻烦,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迈着每一步。



“那个什么大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光是去下个国际象棋就要买这么多衣服啊。今天早上你买的东西,有战士的衣服、鞋子、还有弓和箭。另外还有女王的礼裙和皇冠,连国王的王冠和披风都买来了。而且杂货店的货架上,今天摆的东西也跟平时完全不同。我实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啊,那是因为——”



艾薇儿在雪路上灵巧地向前跳着步子,回过头来说道:



“所谓的人体国际象棋大赛(Living Chess),就是在庭院里摆出巨大的棋盘,然后由学生们各自扮演成战车、女王、国王等棋子的国际象棋大赛。真的很好玩哦!”



“啊,是这个意思啊。”



一弥点点头。



咕噜咕噜咕噜,雪道上响起货车轮子滚过的声音。一弥他们很有礼貌地让路给车子先走,然后继续边走边聊:



“这么说我的国家也有类似的活动呢。人体将棋这种东西,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了。那是演给老爷看的余兴节目,在春天赏花的时候,大家都打扮成战国时代的模样……你有在听吗,艾薇儿?”



“久城同学,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