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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ORN ON THE MARSⅦ 极光之牙[序章](1 / 2)



就连宽阔的起居室,状况也跟其他房间没什么差别。



总之就是碎裂的墙壁、破损的天花板。裂开的地板晕染著大量的血迹,加上被撕扯到难以辨识出原形的众多遗体。对帝国贵族来说珍贵无比的休憩场所,此刻在乎斗的残痕下已经看不到半点影子。



「从血液的凝固状况来看,可以推断事件大约是在六小时前——也就是本日+四时(下午十时)发生。」



用低沉的嗓音宣布监识结果的,是比主君早一步来到尼西亚本地的次席枢密司,大马士革侯爵翡珑·琳恩。



帝国贵族带著光泽的黑发梳成发髻,站在凄惨无比的起居室中央,对低头不语的绿衣少女持续发表报告:



「在宅邸内部,目前为止共发现五十八具遗体。伤者人数为零——全数被杀。除此之外,死者全部都是尼西亚子爵家的扈从士民。」



「全都是扈从士民?」



听了大马士革侯爵的发言,挑起单边眉毛的是站在绿衣少女身边,正在检查墙上龟裂痕迹的高个子女孩。漂成象牙色的长发加上染成血色的一缕前发,这位让人印象深刻的长生种,似乎难以理解地眯起琥珀色的眸子。



「包含尼西亚子爵在内,这座宅邸应该住了十七名族人……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



「正确说来应该是十八名才对,基辅侯爵。尼西亚子爵干金,在两个月前和亚丁伯爵哈米尔卡结婚。今晚哈米尔卡应该也来到了这座宅邸,可是却找不到人影。」



听了白发前直辖监察宫的发言,次席枢密司刻意正色地提出指正。



简而言之,一市国I贝族的夫妻生活称之为「走婚」(注:原为存在于中国四川省少数民族摩梭人之间的婚姻方式,是一种男女之间不涉及经济关系亦不需同住,纯以爱情关系维持的婚姻。)——结婚后妻子还是在老家生活,由身为丈夫的前去探视,一般方式都是如此。除此之外,如果是在地方上有领地的宅邸,从领主到兄弟姊妹、表兄弟、子孙,通常都是集结了全族的众多人口——一起生活。对繁殖力低、寿命长的长生种而言,这样的大家族制算是颇有效率的生活形态,



不过像这样整整一族——总共十八名长生种却集体消失,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在这里发生了骨肉之间的冲突?问题是这也无法对尸体消失的事提出解释。



「次席枢密司…看来这也是相关事件其中之一?」



白发的枢密副司,代替依旧保持沉默的绿衣少女发问。在一个月前才刚升任现职的她——基辅侯爵亚丝塔洛雪·爱斯兰的前职,是负责管理帝国贵族相关异常事务的直辖监察官。看在她眼里,这回的惨剧和之前所追查的成串事件,是有颇多共通之处。于是,她神情严肃地提出想法:



「没有半个目击者,就只有贵族身份的人突然消失……下宫认为,这算不算自上个月以来持续发生的第八宗失踪案件?」



「我也是这么想,亚丝塔洛雪大人。不过这回的个案,可是最糟糕的案例……」



宽阔的起居室里,有一群群从卫士局派来的调查官以及负责辅佐的机械人,正在持续进行不能放过任何微小证据的监识作业。琳恩用满是忧愁的眼神望著他们的背影,然后突然间担心地回头,看著一旁持续保持沉默的少女。



「话说回来,陛下。就算待在这儿,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过不久就要天亮。搜查工作就交给卫士局和御司台,我们返回帝都吧。回到星皇宫之后就进行讨论,看要如何对内外同胞彻底提出警告——」



「……蕾亚是个很擅长缝纫的孩子。」



对次席枢密司的进言回应的,是她之前没说半句话的主君。绿衣少女突然就地蹲下,用纤细的指尖挑起掉在地面的小碎布。她像面对宝贝般,珍惜地轻抚著那条穿有刺绣用绣线的手帕。



「她上个月才在妹妹的围裙上面,绣了漂亮的郁金香。还有,在我的孩子当中,哈米尔卡是最擅长为歌曲伴奏的。上个星期——秋分那天,他才在帝都弹奏了十分优美的小夜曲……」



「陛下……」



望著像在追思爱子般低语的少女侧脸,次席枢密司和枢密副司彷佛失语似地沉默著。



事实上,在这个国度里的所有贵族都是她的爱子,无可取代的朋友。长生种们毫无例外,在尚未「觉醒」的年幼时光,个个都有和黑发剪得短短的,绿色眼珠闪著淘气光芒的少女偶然相遇,一起玩耍的记忆。



这样的她——以像母亲像姊姊也像朋友的身份,失去了许多像孩子像弟妹也像朋友的人的感觉…两位贵族十分能够体会。正因为这个缘故,反而说不出安抚劝慰之类的话,就只能沉默。



「………陛下,您在这儿?」



透过悲哀的薄幕传来的,是快步走回起居室的壮汉声音。



这位黑人穿著禁军兵团长的深红色甲胄,维持著一脸坚毅的神情,用粗犷的嗓音向绿衣少女报告:



「事情是这样的,刚刚我的部下在那边的书房发现诡异的东西。说不定是某种线索,是不是可以请您稍微过目一下?」



「诡异的东西?」



对黝黑壮汉的话提出反问的并不是皇帝。次席枢密司代替依旧颓丧低头的少女,对禁军兵团长提出质问:



「诡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拜巴尔?」



「嗯……应该是犯人留下来的,是『外面』的文字。」



「文字?喀土穆男爵,这究竟是……啊,陛下!」



就在白发枢密副司听了拜巴尔的话,挑起眉毛的瞬间,绿衣少女已经像猫一般敏捷地从起居室飞奔而出。亚丝好不容易追上,是在她已经奔入有问题的房间足足半秒之后。



「陛下,说不定还有可疑分子潜伏在这附近……」



和其他房间不同,书房里头有种微妙的整洁。或许和尼西亚伯爵的爱干净也有关系。室内整理得十分整齐,不但没有暴力痕迹,简直就是一尘不染。少女伫立在书房内侧、挂在墙面的镜子前方,亚丝用直立不动的姿势朝她身后一站,一本正经地劝告主君:



「请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不然我和次席枢密司会很难做人——」



「亚丝……你看,这是什么?」



不过枢密副司苦口婆心的谏言,却被彻底抛在一旁。皇帝像是没听到亚丝说话似地直盯著镜子。不,正确说来,应该是她凝视著写在磨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镜子表面的深红色文字,朝背后发问。



「呃,『拧猎贵族的贵族』、『银色之鬼』、『短生种吃鸡和牛,长生种喝短生种的血,这些长生种就……』……啊,不行。接下来的看不清楚。」



「……这是尼西亚子爵的字迹。」



亚丝将血书看了个仔细,然后低声说道。血液似乎才刚凝固,表面还残留著一丝光泽。不过应该是相当害怕吧。激烈颤抖的文字像蚯蚓般扭来扭去难以读取。问题是子爵究竟在害怕什么?长生种可是地表最强的生命体,究竟有谁能让他恐惧成这样……



「!?」



亚丝会在想到这里时将视线转往天花板,纯粹只是偶然。不过对画出那东西的人来说,这想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白发的帝国贵族微微倒吸了一口气。



「陛…陛下,您看看那个……!」



「那是……」



然后,这时她的皇帝似乎也和亚丝目击到同样的东西。亚丝不用看也知道,少女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和自己出现同样的表情。



「Igne Natura Renovatur Integra」——我们要以火焰更新这个世界。



和巨大的逆十字一起奋力写就的血书,明明白白是这个意思。



「好像起雾了,小少爷。」



哈尔教由船窗眺望夜间的海面,用严肃的嗓音报告。



这老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代表摩尔多瓦公爵家从事国外交易。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这回到「外面」出差,在随行的六名随扈七民之中,他的服装最有「外面」的样子。老人整理浆得笔挺,像是能干管家的衬衫衣领,必恭必敬地回头望著长椅上的少年。



「+十一时(下午五时)…距离天亮还有两小时左右。小少爷,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哈尔教,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少爷』?」



露出苦笑的是坐在长椅上的少年。他就随意靠著靠垫,之前读著船室报纸的眼睛,这回望向了老管家。



「没错,在那边我是祖母的家人,或许可以叫『小少爷』。不过在这边,我的身份不过是商人之子。你叫我『以恩』就行……对了,有雾?天气预报怎么没提到这件事?」



离开了出生的故乡哥本哈根,目前正在各国游学的大富豪家三少爷——日德兰风味的家居服,是祖母为了让他符合「外面」的身份而准备的。真人类帝国孟斐斯伯爵以恩·法透纳不安地扯着衣角,用赤铜色的眼睛望向船窗。看着弥漫在昏暗海面的乳白色云霭,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浓的雾啊。这么一来,难得的夜间海景就泡汤啦。」



「是啊。不过既然无法享受夜景,您今天是否就先行休息吧?这艘船明天傍晚会抵达伦迪尼姆。何不早点上床好养足精神?」



「是吗?也对……」



这艘「北极之光」航行在雅吉劳大公园的但泽与阿尔比恩王国的伦迪尼姆之间,是船籍设在阿尔比恩,波罗的海首屈一指的豪华客轮。



各船室准备的报纸自然也是阿尔比恩的报纸——不论格式与传统全都足以傲人的高级报纸「泰晤士报」。以恩的视线回到了刊登在宽阔版面的军演照片,正确说来应该是站在台上阅兵的红发阿尔比恩女王脸上,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嘀咕。



难得来到「外面」,况且还是前往阿尔比恩,偏偏找不到时间见她一面。明天只要抵达伦迪尼姆、就得马上搭乘租好的水上飞机前往那座什么岛屿。等到那边的事处理完了,不晓得还有没有时间到王宫和她见面。不,就算去见了面,她也不再是半年前那个平凡的修女。现在的她已经是国家级的重要人物,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来和以恩说话……



「唔,真是麻烦。」



「啊?您刚刚说什么,小少爷?」



哈尔教耳尖地听到以恩不自觉发出的嘀咕,然后出声问道。老仆人在摩尔多瓦公爵家服务了半个世纪,以恩是主人的孙子,对他而言就像块心头肉,谁也无法取代。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丝异样,他低头望著少年的脸。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口渴了,要不要端茶过来?」



「啊,没…没事。我真的没事……还有,茶也不用。」



以恩慌慌张张地翻著报纸,拚命摇头。为了不让人看穿心里的念头,他故做专注地读著报导半个月前在哥本哈根发现的无头尸案后续消息的社会版。



「呃…呃,对了,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阿尔比恩同胞隐居的岛?我记得叫做……」



「叫做梦幻岛。目前住了百名以上的长生种。代表人的名字,是曼彻斯特伯爵维吉·华许。」



「思…思,是啊。我想起来了。对,的确就是这个名字。」



说归说,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忘了即将走访的岛屿的名字。这回奉皇帝之命造访「外面」的同胞,虽然数量多达十三户,不过从地址到家族成员之类的基础常识,以恩全都牢记心中。即便如此,孟斐斯伯爵还是刻意抱著双臂,装出搜寻记忆的表情,将折起的报纸丢进杂志架。思绪也从坐在伦迪尼姆宝座上的女孩,移转到皇帝所交付的使命。



「曼彻斯特伯爵……我们的意见,对方能虚心接受吗?根据祖母给我的资料,对方和历任阿尔比恩女王关系都很深厚。」



「没什么是说得准的。这一千年来,『外面』的长生种毕竟活得很孤立,从生活到思考模式都和帝国贵族不同,可以说是形形色色……有人像昨天来访的但泽的马提德,对我们的警告虚心接纳,也有人像波西米亚的华格纳男爵,完全当作耳边风。」



「嗯,波西米亚那边真是伤脑筋。那个老人居然误以为我们是教廷的手下……」



回想到三周之前,自己被孤单活了数百年,已经变成偏执狂的老长生种赶出门的记忆,以恩愁眉苦脸起来。不过相较于这回的任务,已经算是多了几分幸运。之前那七件访问就只感受到徒劳与自身的无力,相较之下,只要访问地点还有人在就算是不错了。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希望岛上的同胞都能平安没事……」



少年贵族一脸愁容地望向船窗。雾气笼罩,天亮前的海面整片都是白色。为了避免和他船相撞而鸣起的雾笛声听起来如此哀愁,让他叹气低语:



「之前拜访了十三户,顺利见到面的就只有五件……希望别像行踪不明的七户三十名那样才好。」



「那些失去消息的,我不认为都是因为那个原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