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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行走地下道的两人(2 / 2)




道路变成缓坡。



浜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走在一只巨大野兽的体内,或许是因为身旁的信乃流着血,散发野兽气味的缘故吧。



「……喂,说点话吧。」



「啊?」



听到信乃的命令,浜路啼笑皆非地说道:



「说什么?」



「光是走路,无聊死了。再说就算我们明早还活着,以后也不会再相见。」



「什么叫就算还活着啊?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浜路突然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女孩表情,泫然欲泣地抖着声音说道。



信乃不禁有些伤脑筋:



「你想想,我们身在这种莫名其妙、又冷又暗的地下道,能不能平安回到江户,都还是个问题……对啦,别谈地下道了,说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吧。」



「嗯。」



信乃突然想起什么,喃喃说道:



「对了,你怎么会来看戏?今天是我最后一天登台,本打算今晚不接任何客人,拎着包袱就走。」



「我是被泷沢冥土设计的。」



「什么?那个怪里怪气的戏班作家?」



浜路缓步在漆黑的路上,说起她和冥土相识的经过,以及他写的《赝作·里见八犬传》。



信乃皱起那张仿佛流过血,东一块红、西一块红的脸淡淡笑道:



「你说那部赝作吗?我知道,因为我们曾趁他入睡以后偷偷看过。」



「我们?是伏吗?」



「嗯。我们也是因此才知道自己祖先的事。」



「冥土说『义贼玉梓』是赝作的序曲。」



「……唔,原来如此。」



「他还跑到我的座位跟我说……」



野兽的气味越来越强,教浜路背上寒毛直竖。浜路硬是压抑猎师的兴奋之情:



「他说有句话叫因果。因是事物的开始,果是结果,两者合一,便是因果循环。我想他指的便是故事之意吧。照这个说法……」



信乃亦是克制想逃的野兽本能,一面频频踹地,一面简短答道:「嗯。」



「你演玉梓的那出戏就是因。但是这个故事的果又在哪里?他爹,也就是曲亭马琴写正牌八犬传已写了二十几年,儿子冥土也一直被这个有始无终的故事束缚,到了现在还在别院里写冒牌的八犬传。」



「因果循环的果?」



信乃冷笑。



涂成红色的嘴唇张开,露出两只尖锐的虎牙。



冰冷的风吹遍地下道。



地面上是夜晚的江户街道,但是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人一伏隔着一段距离走在黑暗里。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时刻,不受时间及场所束缚。



人生难得能有这种时刻。



真正的自由,却又带着沁人肺腑的孤独。



既特别又难忘的透明一晚——



「猎师浜路,我啊……」



信乃喃喃说道。



「干嘛,伏信乃?」



「其实知道因果的果发生在什么时候。」



「什么?」



信乃本来就不善言词,只见他默默地抓过下巴,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



「果早就发生了。说来遗憾,我和你所在之处,是在因果循环之后——故事早已结束的世界。你是在一切结束以后,才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来到江户。」



「什么意思?」



信乃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



他低声说道:



「果发生在今年夏天。我们伏向来散居各地,但在偶然之下发现彼此的存在,聚在一起。到了后来……」



他从衣袖中拿出玻璃瓶——装着琥珀色液体和蓝紫色圆形物体——怀念地贴在脸上。



「知道祖先的事以后,大伙一同前往安房国,进入伏之森。」



「喔?」



「那一刻就是因果的果。没错,我们漫长的故事总算结束了。」



啪沙、啪沙……



冰冷的地下水渗入鞋中,弄湿两人的脚。



两人同行于地下道,好像被吸入深渊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祥的黑洞。



不知浜路的心境有何变化,只见她迟疑地吸了口气:



「说来听听吧。」



她小声说道。



抬起脸来,笔直望着信乃:



「说说你们那年夏天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那对你而言,只是猎物之间的无聊故事而已。」



闻言的浜路一时语塞,却又转向一旁说道:



「……哎呀,只是消磨时间。现在这么安静,夜晚显得多冷清、多可怕啊。」



「哼。」



信乃低下头来。



如此这般,浜路走在江户下方的兽骨状漆黑地下道,倾听伏叙述伏之森的小故事。



「事情的开端是……」



「嗯。」



信乃起先说得不太顺畅,但是逐渐变得畅所欲言。浜路走在黑暗之中,时而点头,时而附和,专注地聆听信乃的话语。



——以下便是他口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