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三章 黑白现实(1 / 2)



酒吧里气氛沉重。



「那些真的都是安娜做的吗?」



镰本望着草薙。草薙一边在香烟上点火,一边点头说「大概吧」。



昨晚安娜不见了之后,附近十字路口突然发生多人同时呼吸困难倒地的事件。听说被送到医院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表示「突然被沉进水里」。事情被解释为这些人同时受到相同幻觉袭击而倒地。



在距离发生事件的十字路口数十公尺处,一个没有任何火源的地方,发生了多人同时受到大面积烧烫伤的突发事件。



据说伤者都是突然感觉皮肤疼痛,接着立刻从内侧浮现红肿的烧烫伤。



两起事件的伤患都被送到七釜户的医院,正在接受治疗。



「今天早上,Scepter4的代理司令来通知了。」



草薙重重叹了口气说。想起特地打电话到酒吧来的塩津淡然的语气,转述他说的话:



「『根据特异现象管理法,已拘留对一般人造成危害的权外者栉名安娜。目前施以隔离处置,直到判断她完全不再能造成危险,才予以释放』。」



草薙抬头望着朝酒吧天花板袅袅攀升的轻烟。



「这是肩负权外者管理责任的Scepter4职责所在。他是这么说的……我们原本想等对方冲动出手,没想到反而给了他们一个正当理由。」



穗波那边接获中心的联络,是在安娜失踪两小时之后的事。



对方表示,安娜被救护车送到中心,情况危急,需要紧急住院,暂时无法会面。



接获通知后,穗波虽想立刻赶往中心,却被草薙阻止。尽管现在中心加害穗波的可能性不高,但考虑到安娜父母的事,还是担心会发生万一。无论如何也要避免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看来,说她是『具有高度危险性的权外者』,意外地不只是为了禁锢那孩子的表面说词。」



伏见坐在角落,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



虽然他一脸不满,不和任何人目光相对的态度看起来像在闹别扭,其实,只要从他游移不定的眼神,大概就能看出他正在压抑自己的心情。



「可是……我还是无法相信安娜会做出那种事。」



镰本皱着眉说。



出去寻找安娜时,镰本亲眼目睹倒在路旁的人被救护车载走的情形。在没有任何火源的地方,却出现需要送医的烧烫伤病患,那真是异样的一幕。



但是,说这是那个沉默把玩弹珠的小女孩造成的,镰本怎么也无法想像。



十束朝镰本面前伸出手。



手指上,还有一点烫伤的痕迹残留。



「这个,是有天晚上我碰触做恶梦醒来的安娜时留下的烧伤。受到恶梦的影响,那孩子无法顺利控制住力量……也就是说,这是力量泄漏的结果。」



十束放下手,摩擦残留伤痕的手指。



「那个瞬间我曾感到奇怪。安娜的力量应该是感应能力,为什么那样的力量泄漏时,会造成烧烫伤呢?」



说着,十束缓缓转动眼珠,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状况。



「可是,那确实是力量的失控。」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镰本糊涂了,十束望着他的眼睛说:



「能够看见并感受世上所有的东西,把外在的世界,导入自己的内在。这就是那孩子的感应能力。与此相反的,就是那孩子内在的东西被放出外在——这也确实是她的能力。」



「换句话说……」



接着十束的话头,草薙继续往下说。



「烧烫伤的记忆、溺水的记忆,这些原本都存于那孩子的内在,当她的精神受到动摇时,这些东西就会借由感应能力朝外在泛滥。」



镰本将粗壮的手臂盘在胸前喃喃自语:



「难道安娜曾经被那样烧伤,也曾经那样溺水吗……」



镰本这番话只是出于单纯的同情,草薙却感到事实有可能更加悲惨。抬起眼,正好不经意地与十束四目相对。两人瞬间用眼神互相推卸讨厌的责任,因为谁也不想亲口说出可怕的事实。一阵攻防之后,草薙沉重地开了口:



「我想,那可能不是普通的烫伤,也不是遇到溺水意外……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是这两者,可能都是安娜在中心里遭遇的事。」



镰本惊讶得说不出话。



一阵烂泥般的沉默包围众人。



这种时候总是表现得最生气的八田,今天不知为何非常安静。他靠在吧台边,虽然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却沉默着没有发出怒吼。



「……如果御槌当真逼迫过安娜接触『石板』,过程一定非同小可。为了引出安娜的力量,他绝对是不择手段……如果,他认为施加痛苦更能引出那孩子的力量……」



话没听到最后,周防已有了动作。



从一直靠着的墙上起身,往前踏出一步。



「击溃吧。」



语气里没有自责,也看不出任何怒意,就只是草率地抛出这么一句话。



然而,王的一句话,令所有人的表情为之肃然。



「All right。」



草薙做出轻佻的回应。



在充满决心与杀气的伙伴中,只有伏见脸上依然一副赌气的表情。什么也不说,正当他就要这样走出酒吧时——



一直沉默的八田,跑了两步追上伏见,大声喊他:



「猿比古!」



伏见站在酒吧门口,朝八田转过半边脸。



「不是你的错!」



八田双眼直视伏见。伏见似乎有些惊讶而显得手足无措。只有一瞬间,眼神中闪过动摇的神色,但是仍什么都没有回答,啧了一声就离开酒吧了。



安娜不小心听见的话——扰乱了安娜的心,成为力量失控导火线的那句话,应该是伏见说的。



「十束。」



草薙这种时候总习惯性地低喊十束,然而十束这次却摇了摇头。



「猴子大概不会喜欢我帮他说话。」



十束看了看伏见离开后的酒吧门口,又看了看双手叉腰瞪着那扇门看的八田侧脸。



「猴子不要紧的……至少,现在不要紧。」



十束带着复杂的表情,静静地这么说,



听到敲门声,穗波拾起头。



从昨天还和安娜两人一起睡的床上站起来,朝门边走去。



穗波还走到门前,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周防。」



出现在门后的,是这间房间原本的主人。周防带着和平常一样的表情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被周防用身体挡住出口,穗波笔直的视线瞪着他的脸。



「……你到底打算怎样?做出这种和软禁没两样的事……」



安娜失踪之后,周防绝不让穗波一个人去找她。不但总是安排了人跟着她,就连接到安娜被送到中心的通知,周防也不让穗波到中心去。



他们半强迫地把穗波带到酒吧,几乎是把她软禁在这间房间里。



即使叫她休息,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穗波一整个晚上都在思考。



关于安娜,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绝对没错。现在,他们又继续瞒着穗波那些事,打算做些什么。



「我是安娜的监护人啊!」



穗波挺直背脊,瞪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周防。



高中时,这个问题学生不知道被自己斥责过多少次。然而,现在站在眼前的,早已不是区区数年前由穗波负起教育责任的少年,而是一个具有威严的成熟男人了。



即使如此,穗波仍不胆怯。不提她是个弱女子或教师的身分,在那之前,穗波也是代替安娜的双亲抚养她的人。



「我问你、你们知道些什么?」



「…………」



「安娜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



「你们想把安娜怎么样?」



「…………」



不管问什么,周防都不回答。



穗波伸手扶着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想回答我,那就算了。周防,让开。」



周防没有动。不悦地皱起眉头,从穗波脸上移开视线,也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没什么比你的信任更令人厌烦了……但是现在,相信我吧。」



抬起眼神,周防望着穗波。



「我会把那小鬼带回来的。」



「……什么意思……?」



穗波发出疑惑的声音,此时,她突然发现周防散发出异样的氛围。



在这之前,即使听说过周防是镇目町上令人畏惧的一号人物,对穗波而言,只不过是从前那个顽皮少年长大了点。总觉得,本质上根本没什么改变。



尽管他总是摆出一副厌烦的样子,其实对穗波还是很关心,草薙与十束都很信任他,那些亲切的孩子们都崇拜他,可见他很有人望……就像这样,穗波只看到他光明的那一面。



然而现在,穗波从周防身上感觉到压倒性的威胁。



这种本能的恐惧,就像不小心撞见一只大型肉食兽,只要再动一步可能就会被杀了。



——为什么面对的明明是周防,我却如此害怕呢?



穗波在心里压抑身体感觉到的恐惧,试图微笑。



下一瞬,仿佛看见周防眼中发出红色光芒。



同时,感觉某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似乎正从周防体内涌出,朝穗波排山倒海而来。



那或许只是压迫感,或是类似压力的感觉。



然而,对穗波却形成物理上的作用力。



周防身上膨大的气息吞噬了穗波,使她双腿发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身体违背脑中的意志,双腿一点也使不上力。全身发抖,牙齿也直打颤。



穗波的身体完全被对周防的恐惧所支配。



眼中涌出泪水,那既是被恐惧激出的泪水,也是因为自己竟在喜爱的对象身上感到莫名的恐惧,为此陷入混乱而落下的泪。



「为什么……」



当穗波开始一边发抖一边如此低语时,周防的气息缓和下来了。



几乎压垮穗波的压迫感消失后,穗波用力呼出不知憋了多久的一口气。



周防露出困扰的表情苦笑,低头看着穗波。至今,穗波几乎没看过这种表情的周防。



「我对你而言,是个怪物。」



周防说。



「如果非分类不可的话,你侄女也算是我这边的。」



穗波的肩膀晃了一下。仰望周防的脖子发疼,拼命挪动还在发抖的舌头试着问:



「你是说,安娜是个怪物?」



「也有人会这样说吧。」



安娜确实不是个普通孩子



她似乎能看见某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因此曾令双亲非常担心,事实上,她也被宣告罹患脑部疾病。



可是——



穗波心头一惊,抬头望向周防。



「安娜难道没有生病?」



「是啊。」



「那,安娜会被送进中心是因为……」



看着周防平静的眼神,穗波体内开始涌现一股不安。



「安娜怎么了?那所中心……到底是什么地方?」



「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那小鬼吧。为了这个,你现在先别轻举妄动。」



「周防!」



周防伸出手,轻轻搁在穗波头上。



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穗波傻傻地抬头看他。



「那小鬼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危。」



周防说的话,令穗波瞠目结舌。



「为了那小鬼,你别离开这里。我会带那家伙回来的。」



「周防。」



穗波喊了周防一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防自嘲地,带点莫名自暴自弃地笑着说:



「据说,是个王呢。」



安娜在中心地底,最下层的某个房间里。



坐在椅子上蜷曲着身体,封闭自己身体内侧的世界,螯伏。



溢出体外的安娜的世界,已经伤害了周遭的人们。



感觉泛滥。



安娜的痛楚、煎熬,宛如照射在破碎玻璃珠上形成漫反射的光,往周遭飞散,连不相干的人都被吞噬。



在无法遏止感应能力泛滥的情况下,随着四处奔跑的安娜,那些痛楚与煎熬也跟着四散,不久后,她就失去意识昏迷了。



连自己被送到这里来的过程都不记得。只知道醒过来时,已经被关在这间熟悉得令人反感的房间。



「现在你知道了吧?」



御槌说。这穿着白袍,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毫无感情的男人,隔着桌子站在对侧。



桌上摊着一张大地图,上面滚着几颗红色弹珠。



御槌慢慢绕着桌子走,直到站在安娜身后。安娜坐的一人座沙发,似乎是深青色的。只不过安娜看不到这个颜色。



对安娜而言,这个房间充满了黑白色调。



只有桌上散落的红色弹珠,是安娜唯一能够辨识的颜色。



安娜抱着膝盖,慢慢抬起眼。



脑中想起「那个人」拥有的美丽赤红。



从那人体中溢出的炽烈鲜红,瞬间将安娜沉落黑白色调的世界染成红色。



安娜想起在游乐园时的事。



上一次像那样什么都不去想,只要度过开心的时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在安娜开始到中心报到之前,曾经和父母以及刚好到家里玩的穗波一起去野餐。带着母亲做的便当,坐在父亲肩膀上,季节是春天,开了好多花。穗波一一告诉安娜花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开满红色银莲花的花坛,安娜在那里看了那红色的花丛好久好久,丝毫不厌倦。



回家路上,约定了下次要去游乐园玩。



只不过这个约定还没实现,安娜就被送进中心,父母也死了。



安娜除了只能看见红色的特殊色盲外,似乎从小就有不少奇怪的言行举止。



常被人认为她出现幻觉(其实那并非幻觉,只是透视、看到过去或是预知未来的情形),有时也会无法区分自己与他人的痛觉。



安娜的父母为此感到担忧,带她去医院。接受几项检查后,辗转被送到中心。



中心对安娜父母的说词是「脑部障碍」,对安娜说的却是「你拥有特别的能力」。



御槌口中的「特别的能力」,究竟自己从何时开始拥有,安娜也不知道。



御槌要安娜不可将力量的事告诉一般人,包括父母亲在内。他说,你的力量是必须隐匿的东西,要是被人知道了,对方会遭遇危险。



那时,对安娜做的还不是那么严苛的实验。只是对安娜而言,必须和父母分开,被关在房间里,接受莫名其妙的检查,有时还会强迫她使用力量,这样的生活非常痛苦。



所以,在某次暂时获准出院回家时,安娜攀在母亲身上说:



「我不想去中心了。」



母亲为难地和父亲面面相觑,一边温柔抚摸安娜的头发一边轻声说:



「可是安娜,虽然住院的生活很难受……这也是为了治好你的病啊。」



「我才没有生病。」



安娜说。不小心说了。



「中心的人说我拥有和别人不同的力量,对我做了好多奇怪的实验……我已经不想再去那里了。」



被叮嘱不准说的事,安娜告诉了父母。想从那里逃离的心情和信任父母一定会为自己想办法的心情,更胜过对御槌的恐惧。



那天晚上,父母一直商量到很晚。



隔天早上,他们告诉安娜,可以不用再去那里。



到了星期天,两人将安娜交给穗波照顾,开着车外出。



一定是去找中心的人直接谈判安娜的事。



就在那天回程,他们遭遇意外,车祸身亡。



听到父母的死讯时,安娜闭上了眼睛。



闭上明明连世界的颜色都无法分辨,却能看见不必要东西的眼睛,也封闭了心。



安娜为不想看见的事实盖上盖子,收藏起来,当作没有发生过。



父母因为自己而死,自己却转身背对这个事实。



——卑鄙小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



背后传来御槌的声音。重复着跟刚才一样的台词。



「你是个危险人物,像你现在这样的存在,会危害周遭的人。」



安娜静静地听着御槌说话。她已经没有可让这些话伤害的心了。



父母死时安娜闭上了眼睛也封闭了心,抹煞情感,成为洋娃娃般的存在。



明明已经是个洋娃娃,却又忍不住拥有快乐的回忆,打开封闭的心,使安娜深藏在其中的世界受到撼动,几乎泛滥而出。



安娜紧闭双眼,再次严密地将自己的心和自己的世界收进身体深处,关上门。



「只要告诉我一件事。」



安娜说。



「爸爸和妈妈,是你杀的?」



安娜问了,那一直回避不去看的真相。



黑白色调的房间里,陷入一阵令耳朵感到压迫的沉默。



不过,这阵沉默并未持续很久。



御槌先是呼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重量,夹杂着不耐烦的叹息。



接着,他装傻地笑着说: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那语气太过轻浮,连假装隐瞒话语背后的真实都不愿意。



安娜想起双亲死后,自己再次被送进医院时御槌说的话。



「你拥有王者之器。这样的你如果依赖了什么人,那个人就会因此遭遇不幸。」



这是一句威胁,暗示成为安娜监护人的穗波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也是对安娜发出「你不会希望姑姑步上父母后尘吧」的恐吓。



对方都已经说出这种话了,自己却还能蒙上眼睛不去正视父母死亡的真相,现在想想真是难以置信。



「我不会离开这里,所以,不要对穗波出手。」



安娜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御槌以一副同情怜悯的表情说:



「你并不需要下这么悲壮的决心。只要你学会控制力量,借那力量找到『石板』——也就是成为王之后,就没必要继续将你关在这种地方了。到时候,你将可以走在阳光下,以王的身分名正言顺君临天下。」



御槌伸手抚摸安娜的头发。



「现在『七王』之中,只剩下第四王权者,也就是青之王的王座还是空缺。原本,考虑到你的色盲,赤之王才是最适合你坐的位子。很不巧,那个位子最近刚被补上。要是你能早点到中心来——」



「别说了。」



安娜平静而决绝地说:



「只要我成为青之王就行了吧?」



听了安娜的回答,御槌满意地点点头。



离开安娜坐的椅子,御槌将手放在有地图和弹珠的桌上。



「好了,那就开始吧。」



回应这句话,安娜将意识集中在桌上的弹珠。



弹珠感应安娜的心念,开始移动。所有的弹珠在地图上团团转了一会后,集中在一点上。弹珠相互碰撞,发出喀啦喀啦的硬脆声响。



弹珠聚集的地点,位于黄金之王君临的都市,七釜户的中心点。是御柱塔。



御槌嘴边的笑意开始扭曲。



「来吧,你看见什么了?」



安娜感到背脊一阵颤栗。



在地图上的这个地方,有安娜「非看不可」的东西。



安娜闭上眼睛,关上实际的视野,打开另一个视觉。



精神自肉体浮起。



首先,将意识注入桌上承受自己力量的弹珠——接着再注入弹珠堆起反应的对象。



从安娜体内离开的精神,飞越空间,前往那个场所。



不只用眼睛,而是用全副精神去「看」。



安娜第一个「看见」的,是高楼大厦之间赫然出现的一大片广场,在广场中央,有一座看似巨大瞭望塔的不可思议建筑物。抬头仰望那令人联想到巨大瞭望塔的建筑时,可以看见上层形成了一栋高耸入云的高楼。



安娜进入建筑物,层层往上。



她的精神,被沉重的压迫感包围。



那是比和周防「接通」时更沉重的冲击,撼动安娜的精神。



与周防精神的接触,虽然也激烈撼动了安娜,安娜却未曾抗拒。只要「接通」一次,周防心中对安娜而言就成了很舒服的地方。



然而,这里不一样。现在包围安娜并压迫着她的东西,正试图将她撞出去。



这是「石板」的意志——同时,也能感受到黄金之王就在其中,守护着石板。



安娜一方面努力维持就要被抹消的意识,一方面让精神朝向正在寻找的东西。



意识受到撼动,渐渐地,什么都看不到。周围盈满白色的光。



就在以为要被撞回去的瞬间,她「看到了」。



看见天花板的高度,那是个类似宽敞大厅的地方。



光线微暗,空气有如果冻般有着沉甸甸的压迫戚,周遭的气氛是凝重的。



房间深处,有一扇图案金碧辉煌的拉门,为空旷的空间增添异样的光彩。



地板是一整面玻璃。



在这透明的地板下,看得见一块巨大的板状岩石。粗糙的岩石表面上,露出一块圆形的物体,上面布满奇异的机械式纹路:



是德勒斯登石板。



这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它。



安娜凝视着「石板」,俯瞰这块与穗波家寝室差不多大小的物体,保持心灵沉静。



感觉得出来,「石板」是有生命的。正在脉动。



石板的脉动巨大、稳重而深沉,令人感觉那就是整个世界的脉动。



安娜让心贴近那脉动。



与自己的心跳同化,试图让「石板」和自己合为一体。



对安娜的接近起了反应,「石板」开始发光。刻在「石板」表面的圆形迷宫纹路上亮起一丝微光,沿着纹路移动。



瞬间,有某种巨大的东西涌入安娜内侧。



脑中一片空白。



大量影像与大量声音如漩涡般袭击而来,超越安娜的感性所能承受的容量,将她吞没——



清醒时,安娜倒在地上。



似乎是失去意识而从沙发上摔下去了。



安娜慢慢起身,原本聚集在地图上同一处的弹珠,如今已朝四面八方滚落在地。



「失败了吗?」



御槌开门见山地问。



「……不过,我接触到『石板』了。」



安娜这么回答,御槌立刻扬起嘴角。



「这样啊,很显著的进步嘛。」



跪在地上,御槌抓起安娜一缕发丝。



「果然,你承受愈大痛苦时,感应就会愈敏锐。」



安娜无动于衷地听着御槌的声音。



「不过,没时间了……拜你跟赤色王盟扯上关系之赐,事态可能变得有些棘手。」



垂下目光,僵直身体,安娜不让自己对这句话有任何感觉。



伏见在酒吧附近的公园里。



在有着小巧屋檐的凉亭下,伏见弯腰驼背地坐在长椅上。



八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然后才慢慢迈开脚步,朝伏见走去。



「嗨。」



八田接近后,轻轻扬起手。伏见瞥了八田一眼,以说不出是在呕气还是觉得无聊的表情,目光对上八田,又瞬间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