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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全身上下爱情不足(2 / 2)




那是一种形同用指甲刮玻璃的剌耳音色,诗舞不相信脑中会凭空出现那种声音。那一定是自己在某个地方听过的句子,难不成是〈影百舌〉的声音吗?总而言之,这种填补记忆空白的精神作业,很快就遇到了瓶颈。口中的水果软糖变得像普通的橡胶,诗舞趁自己没吐出来前赶紧吞下去。她打了个寒颤,身上顿时萌生一股寒意。



——这样的夜晚,太需要爱意了。



收纳诗舞个人物品的纸箱,几乎都在搬家业者的手上。不过她随身的运动背包里,有一个从小就很珍惜的布偶。诗舞拿出软绵绵的布偶抱在怀里,那是一只清洗过很多次、到处都有修补痕迹的长颈鹿。这只长约七十公分的布偶,名字叫「甘道夫」。布偶是没有生命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偶尔会具有超越生物的生命力。



诗舞的心情稍稍冷静下来了,要是身旁有一个娇小的女孩陪伴就更理想了。由于她的身材还算高挑,从以前就很喜欢娇小的同性,她喜欢向比自己小的女孩撒娇。



诗舞希望有一个娇小的女孩抱住自己。她好想躺在娇小的女孩腿上,请对方温柔地清理自己的耳朵,或是摸摸自己的脑袋。她期望能有一个女孩陪在自己身旁,随时准备一条可爱的手帕替自己擦去泪水。诗舞祈祷着——拜托,谁来找到我、找到我的心吧。



3



当天,出门购买午饭的零士,走在即将举办岁末大拍卖的热闹商店街上。他的眼角瞄到了某个少女的身影,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影像。他直觉认定,那是已经死去的未但马裕佳梨的幻影。零士追逐着那道幻影——他好想见裕佳梨,好想再见她一面。



零士明知那是幻觉,内心还是喜不自胜。他跑着越过众多购物的中老年顾客,寻找裕佳梨的倩影。那些顾客在商店街里四处徘徊,犹如水槽里的热带鱼。他们都在拼命找机会花钱,好像不花钱会出什么大事。这种景象看在零士眼里,是一种非常疏离的光景、也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平稳世界,一切就像梦境般虚幻不实。



零士追着幻影,来到了商店街的巷弄中。那里是店家进货用的后门通道,里面有好几个业务用的大型垃圾箱。巷弄和商店街距离短短几公尺,人潮却是天壤之别,零士还以为自己跑到了另一个世界。从茫然的梦境世界中,潜入了更深层的梦境。



「…………」



这个深层世界中有一位少女,她穿着和零士同校的制服。



零士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是被裕佳梨引来这里的。——零士很想问裕佳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和这位少女相会有什么意义吗?



那个少女在类似小学焚化炉的大型垃圾箱旁边,抱着膝盖注视猫咪的尸体。



一只茶色的猫咪倒在地上四肢瘫软。那只猫咪柔嫩的腹部上,有被皮鞋踩踏过的痕迹。这个足迹想必是猫咪的死因吧,动手的不是眼前的少女,看脚印是成年男性的大小。零士的脑海浮现出醉汉踢猫寻乐的景象,那是一种会令人立刻后悔想像的讨厌光景。



死去的猫咪虽然是动物,但脸上残留着明确的表情。猫咪用力皱着眉头,很像睡着后做恶梦的面容。



少女抓起死去的猫咪右前脚,试着晃了一下。除了右前脚以外,整只猫咪的身体也跟着晃动了。因为猫咪死去已久,全身的肌肉也随之僵化。那僵硬的四肢,让零士联想到猫咪死前痉挛的模样。



零士感觉到猫咪死后肌肉僵化、皮毛依旧蓬松柔软的现象。他的背上窜起一股凉意,浑身还起了鸡皮疙瘩。零士不能理解自己的情感,一个杀过无数〈海豚人〉的高中生剌客,竟会害怕一只猫咪的尸体。



少女打开肩上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便利商店的塑胶袋。袋子里装了少女的午餐,是加了起司的鱼板和草莓牛奶。零士是从现在的时间,推算出这应该是午餐才对。可话又说回来,这种组合也太奇怪了。——加了起司的鱼板和草莓牛奶耶?总之少女将这两样东西放进包包,再把猫咪的尸体放到空的塑胶袋中。



「你要怎么处理这只猫?」



难耐好奇的零士提出了这个问题。



少女回过头来说。



「我知道有个杂木林,我要去那埋猫。」



「咦?」



「埋猫非做不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呃……」零士知道她表达的意思,但她独特的语法让零士略感困惑。



少女称不上漂亮。



然而,她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可爱脸庞。



可惜那双大型犬一般的魅力眼眸,配上了一副朴素的黑框眼镜。中等长度的黑发有许多分岔和睡醒后乱翘的痕迹,样子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脸颊上也有雀斑。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道。



「……零士。」



「全名。」



「深作零士。」



零士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少女稍微瞪大了眼睛。——零士猜想,也许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思考着自己是否曾经见过这位少女。



不过,她很快恢复平静,还刻意露出笑容转移焦点。



「那我叫你深零。」



零士心想,我的名字没必要简称吧?当然,他没有说出口。



「我叫征矢芽未海。」



零士觉得这真是个怪名字。



「你刚才觉得我名字怪对吧?」芽未海像个孩子一样笑嘻嘻地说道。她向零士道别后,拎起装着猫咪的袋子,前去寻找掩埋的地方。



零士认为,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4



正袈裟高中暗杀社的冈本鬼一,在浅草的水上巴士搭乘区等待一位女性。不巧的是这并非什么值得开心的约会,今天的会面和这类事情无关。对方是其他学校的暗杀社社长,东京都内共有三所高中设立暗杀社,分别是鬼一他们的台东区正袈裟高中、已经全灭的池袋冠叶原高中——以及,六本木的蓬荣女子高中。



蓬荣女子高中的社长是一位有钱人家大小姐,名叫三池纱龙。出身贵族的三池纱龙家世显赫,连名字也是风骚到不行。这两个人在业界非常有名,冈本鬼一号称正袈裟高中的「魔鬼士官」,三池纱龙则被喻为「六本木之龙」。



他们非常讨厌这种落伍的外号,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些外号是谁取的,他们甚至想给对方一顿粗饱。——不过真要抱怨,还是得怪帮他们命名「鬼一」和「纱龙」的双亲——总之,闲话暂且休提。



蓬荣女子高中的制服,是白色的衬衫配上红色的领结,外加茶色的外套和方格纹的百褶裙,另外还有学校指定的深蓝色过膝长袜。迷你裙和过膝长袜要腿形漂亮的人才适合,就这点来说,纱龙穿起来非常完美。



纱龙有一头淡红色的长发,她用粉红色的缎带将长发绑成一束马尾。细长的眼眸充满了干练的气质和魅力,嘴唇也带有紧致的知性美感。一般出生在上流阶层的女人,是不会有这种美貌的。那是自幼学过各种才艺、认真勤学又喜好读书的女人特有之风采。



他们在水上巴士的等候区里品尝热咖啡,搭上东京都的观光汽船「HOTARUNA」。在旁人眼中,他们的行为和普通高中生约会没两样。船身是流线形的银色造型,臆门是向上开启的鸥翼样式,船顶上还有游客甲板。这艘太空船风格的水上巴士顺着隅田川而下,从浅草流经日出栈桥,朝台场的方向前进。



「千叶诗舞我们也很想要呢。」



「她的战力高强,走到哪都会有人要吧。她会来我们这里,纯粹是我们现在战力最为低落。老实说,未来要靠二所学校抵挡〈海豚人〉侵害东京,真的是件困难的事情。必须要有其他高中设立新的暗杀社才行。」



「当然,那些前辈也有这个打算吧。可是,人手实在不够啊。」



人手不足的情况,鬼一也知之甚详。年龄越大的人越容易成为〈海豚人〉,太年轻的人又无法担任士兵,总不能让小学生或中学生参与实战。十五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最理想,他们能使用〈生命跃动剂〉和〈精神波探测音〉,肉体也处于巅峰状态……无奈要吸收这个年龄层的战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也许……只能从东京以外的某个安稳地区,找来支援的战力了……」



听了鬼一的话语,纱龙不开心地皱起眉头说。



「你也很清楚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安稳的地区。」



「是没错……」



九〇年代后,人类的状况急速恶化。杀人放火金腰带的腐败社会完全定型,现今的年轻世代还被迫承担上一代留下的「一屁股烂帐」。〈海豚人〉在这种时代可谓如鱼得水,人类却很难召集到同伴。



「你有听说,欧洲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作战计划吗?」纱龙问道。



「略有耳闻。」鬼一点点头说。



「战况似乎挺艰辛的,不过告一段落后似乎会派几个留学生过来呢。」



「我们也只能怀抱期待略尽人事了。」



「说得也是。」



「对了,关于毁灭冠叶原高中暗杀社的〈影百舌〉。」鬼一又说「暂时交给我们正袈裟高中来处理吧,反正千叶诗舞也在我们这里。」



「需要支援的话,欢迎你随时跟我联络。我们的业务也很忙碌,但〈影百舌〉的问题无法坐视不管。」



「现在,我们连〈影百舌〉是人名或其他生物都不知道啊。」



放眼望去,窗外可以看到东京的新地标晴空塔。水上巴士流过隅田川的众多小桥,来到了东京湾一带。水上巴士「HOTARUNA」曾出现在某部动画中,因此船内的广播是请该部动画的声优进行配音的。



水上巴士慢慢靠近目的地台场。



鬼一和纱龙来到甲板上,寒风吹拂着纱龙的长发和裙子。



这一带的建设较不稠密,道路也更为宽广。四周耸立着经过规划的巨大建筑物,有外观独特的富士电视台和气派的彩虹桥。这里一看就是塔尔科夫斯基和史帝芬·索德柏会喜欢的地方。



鬼一始终觉得,台场的风景脆弱虚幻。他常看到人工的地层溶解、所有建筑物如海滩上的足迹般消失的幻觉。地面好像变成了果冻,上面摆设了许多虚设的事物,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泡影。他会这么想,也许是之前阅读了福井晴敏的小说害的。鬼一自嘲——我也太容易受书籍的影响了。



「对了,鬼一同学……」



「嗯?」



「我想……除了讨论社团活动,我们是不是也该谈些私生活的话题?」



「私生活是吗?例如呢?」



「例、例如恋爱之类的。」



纱龙装作面无表情,但她的耳朵都红透了。



「我现在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呢。」



鬼一眺望着远方笑道。



「这算是自我约束吧,在退出暗杀社之前禁止恋爱。」



鬼一故作迟钝,有点像动物压抑神经和痛觉以求生存的味道。他认识纱龙也快二年了,纱龙在想什么他几乎都知道,所以才刻意回避她的心意。



纱龙很明显动摇了,不过她像个倔强的小孩一样挺起胸膛说。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