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吾看着被彩离抱在怀里的七湖说道。



“这场作战能否成功，就取决于七湖小姐了。拜托你了。”



“嗯……我试试看……！”



被谦吾这么一说，七湖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而注意到这一点的雪菜则觉得心里微微一紧。



早一刻的时候，林已经点燃了战火。



佯动作战的内容是，林孤身一人用能够携带的榴弹发射器和反坦克火箭对敌方发动攻击，吸引敌方警备的注意。但从这喧闹的程度看来完全无法想象是仅仅一人的手笔。



计划很单纯。GENEZ二人组一边保护七湖和雪菜一边突破。寻找能够令对方无法辩驳的战争犯罪证据，有必要的话——将驻留在这个工厂里的莱恩·M·约翰逊直接扣押掉。



谦吾和彩离放下了七湖和雪菜。他们来到了刚果工厂中最大的建筑物前。门上装着卡片钥匙和指纹并用的门锁。七湖将爱用电脑连了上去开始试着入侵——



门开了。但是之后，七湖便“啊！”地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谦吾问道。



“从没看过的‘画’跑出来了……被干扰了。虽然门是开了，但我们这边的行动大概也已经被完全发现了……”



“那幅‘画’是？”



“大概是威尔托斯新开发的神经计算机的印象吧。它展开了很强力的护壁，在‘画’还没有完全形成之前便切断了连接……”



“这么说来，他们的主电脑也在这个工厂里的某个地方。这里就是敌方的大本营。”



谦吾这么说着，从背后抽出了SOPMOD-拉哈迪ATR，用双手扛了起来。



这次彩离的主武器是FN-Minimi轻机枪。



另外还装备了塞满弹链的箱型弹仓。



一行人开始了行动，彩离是前锋而谦吾负责殿后。



他们向着建筑物深处走去，首先经过的是这个工厂里的兵器格纳库。威尔托斯的莱恩从全世界各国所购置的主力兵器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坦克和装甲车自不在话下，就连反坦克直升机和轰炸机都有。从梅卡瓦到艾布拉姆斯，从豹式到T90,光坦克就有三百辆以上。



“竟然……搜罗了这么多……”



谦吾惊呆了。



“威尔托斯肯定在干逃税的勾当……再加上洗钱、偷渡赚来的黑钱，竟然把军备整到了这种规模……”



“明明有这么多钱了，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七湖胆怯地说道，她完全无法理解莱恩的想法。



“人类的欲望可是无底洞啊。”



谦吾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他们四人经过了拥有半透明圆顶的兵器试验场。



兵器实验场看起来就像废墟一样，规模堪比拥有数万人口的小城镇。整体气氛与波黑很相似。无论哪个建筑物的墙上都布满了弹痕，也有被大口径火炮命中后坍塌的楼房。



道路上放置着成排的废弃车辆，想必是实验用的吧。数十辆、数百辆……稍微有点二手车卖场的感觉，虽然布满弹痕的旧车完全没有商品的感觉。



“与其说是试验场，到不如说是城市战的练习场呢……不，这样子完全就是因内战而化为废墟的城市嘛。”



谦吾嘀咕道。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履带声。



地动般的响声由远及近。



“连欢迎仪式都准备好了吗……！”



彩离忿忿地说道。



三辆战车从楼房废墟的阴影中钻了出来，冲到了前方数百米处的十字路口上。



那既不是装甲车也不是步兵战斗车，而是货真价实的主战坦克。



谦吾和彩离将雪菜和七湖藏到了看起来最坚固的建筑物后头。



“你们躲在这里别出来，我们去把那些铁疙瘩收拾掉。”



雪菜和七湖僵硬地点了点头。



“谦吾，要是需要南丁格尔的力量的话……”



“凭这里的地形，就算对手是主战坦克也没必要变成吉尔伽美什啦。”



敌方坦克是M1A2艾布拉姆斯，美军的第三代主战坦克。



主炮是120毫米滑膛炮，副武装是12.7毫米重机枪。



复合装甲和衰变铀装甲令它拥有了引以为傲的超群防御力。



“上咯，Butt-Head2。”



“OK，Butt-Head1。”



先是谦吾冲了出去。坦克炮的威力极大，如果朝这边开炮的话，雪菜和七湖肯定会被流弹或者炮弹碎片伤到。必须全力奔跑将对方的注意力从两人藏身的建筑物上拉开。



三辆坦克相互之间掩护着死角，组成了箭头型的阵型，在道路上缓缓推进。



其中两辆对着正在奔跑的谦吾开炮了。一发炮弹从谦吾头上掠过，另一发则从他背后飞过。错过目标的炮弹把楼房废墟打了个粉碎，在地面上留下了巨大的爆炸痕迹。爆炸冲击震撼着谦吾的身体。



果然，主战坦克的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谦吾架起了拉哈迪ATR，但离对方的距离还有两百米以上，再说不能抓到对方头顶或者背后的空当的话也毫无意义可言。



虽然装了新开发的高速脱壳穿甲弹，但想要将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打穿什么的试都不用试就知道是痴人说梦。



另一方，彩离借着喷射背包飞了起来。



彩离凭着高速想要钻入坦克群的缝隙里，三辆坦克连忙将重机枪对着她射个不停。彩离以复杂的空中运动避开了枪弹的豪雨，停在了箭头形阵型最前端的那辆艾布拉姆斯顶上。



恐鸟型GENEZ最强的武器便是脚上的利爪，和谦吾的牙一样，是超硬合金制成的，能够将世界上存在的大部分装甲轻松撕裂。



彩离先是一记后旋踢废掉了重机枪，接着又在长长的炮身上来了一记踵落，干脆地让它歪成了两节。坦克炮其实是很纤细的武器，只要这样一弯就可以让它变成废铁。



剩下两辆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同伙，120毫米主炮喷出了火舌，想要把自己人的坦克连着彩离一同埋葬掉。



“……！”



两发炮弹命中了彩离脚下的坦克。背部装甲被贯穿，弹药被引爆，大爆炸。



“呜啊！”



彩离被吹飞，嵌进了一旁楼房的墙壁里。



“该死……！”



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身体一半以上都被埋进了混凝土里，完全没办法对接下来的攻击做出回避。



像是在说“这下做了你！”一样，一辆坦克的主炮已经对准了彩离——



为了阻止它，另一个GENEZ——谦吾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轻松跨越障碍物，疾行。



为抓住对手的弱点，绕行。



谦吾与坦克之间有一幢六层的废楼。



就是它！谦吾这么想着奋力一跃，一口气跳进了五楼。



以前倾的姿势受身之后，迅速站起身来。



反坦克步枪对于奔跑跳跃的运动来说是个有些沉重的负担，但GENEZ的高性能填补了这个缺点。



谦吾在五楼冲了起来，直线上没有窗户，所以他撞碎了混凝土墙跳了出来。、



而那个位置，正好是敌方坦克的正上方。



“见鬼去！”



谦吾在空中扣下了SOPMOD-拉哈迪ATR的扳机。



一连四发。巨大的空弹壳与谦吾一起在空中飞舞着。



坦克的正上方是舱口和探测器集中的地方，是整个坦克结构里装甲最薄弱的地方。而且，谦吾所使用的拉哈迪的弹药也是特制的脱壳穿甲弹。



呼啸而出的子弹轻易地贯穿了坦克的上部装甲，艾布拉姆斯的炮塔上被开了四个大洞，爆炸。



谦吾在最后一辆的侧面着陆了。敌我间的距离大约是三十米。谦吾没放过这个机会，在敌方坦克有所行动之前便重新架起了拉哈迪，再一次开火。



一发子弹贯穿了炮身，另一发则在炮塔与车身之间的缝隙中爆炸了。120毫米炮被彻底剥夺了开火的力量。



为了给予对方致命一击，谦吾跳到了坦克身上用拉哈迪展开了零距离射击。在车长室、装填手室这些弱点上都补了一发高速穿甲弹。



钻入车体的五发子弹化作跳弹彻底破坏了艾布拉姆斯。



最后，谦吾又在弹药库上开了一枪，引爆了坦克。



确认敌方三架坦克已尽数破坏之后谦吾和彩离合流了。



“没事吧，Butt-Head2.”



“千钧一发，不过没受什么伤。”



彩离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还能继续战斗。



就在这时。



大量的炮弹穿过了圆顶，以倾盆大雨之势向他们飞来。



简直就像是无数的长枪从天而降一般。谦吾等人边上的旧车被打得粉碎，建筑物上被刻上了一条又一条巨大的弹痕。



“这是……25毫米的加特林炮！‘鬼魅’吗！？”



谦吾叫道。可能性只有一个。



对方打算从上空以无差别炮击将己方团灭掉。



如果谦吾的推测正确的话，上面的飞机正是AC-130U“鬼魅”武装攻击机。不但搭载了红外线预警接收器和低照度电视摄像机，还拥有最新式的ECM电子战装置。虽然上头还隔着半透明的屋顶，但掌握谦吾等人的位置也是迟早的事。



“交给我好了！不如说，空中的敌人除了让我来对付以外别无他法了吧！”



“不要紧吗！”



“没问题没问题！你快带着她们两人前进！”



虽然把敌人交给彩离一人令谦吾很不放心，但他的GENEZ在空战上完全派不上用场。



“别死哟，彩离！”



“你才是！”



彩离将背上的翅膀展开到了最大的状态。



用追加燃料槽增加喷射背包的出力之后，腾空而起。



4



谦吾、雪菜、七湖三人离开了兵器试验场。



他们在刚果工厂里四处搜寻着中枢区域。



“彩离一个人没问题吧？”



雪菜担心地说道。



“空战只能交给她了……我们也专心于力所能及之事——”



“想不到竟然击毁了三辆主战坦克，了不起。真不愧是大牙谦吾啊。”



室内广播里传来了某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莱恩·约翰逊……！”



谦吾像野兽一样发出了低吼。



“父亲是日本外务大臣大牙严一，那可是传说要成为下一任总理的大人物呢。”



“……竟然调查出了谦吾的底细吗！”



雪菜吃惊地说道。



“毕竟上次拷问的时候问出了真名嘛。母亲死在恐怖分子的炸弹之下，然后又被父亲强制性地送进了某个特殊的少年兵培养计划。话说回来，关于这个培养计划，无论怎么调查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情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事呢？嘛，先不管这个……进格里克斯以后做的工作也确认了好几件哟。”



“……”



“三年前、二月。在处于内战状态的科特迪瓦成功解除了两百个少年兵的武装。”



莱恩的话像平常的解说一般敲击着谦吾的鼓膜。



“同年五月，以军事顾问的身份参加了车臣的独立派。”



“两年前，三月。在达尔富尔展开军事作战，阻止了好几场虐杀。”



“同年五月，在刚果的姆布吉马伊袭击了某个煽动民族对立的武装游击队的据点。虽然被俘虏了，但最后作战还是成功了。”



“同年十二月，仅凭四人小队便捣毁了哥伦比亚的大型麻药集团‘Invierno’。”



“去年二月，与同伴堤彩离、赛鲁玖·德拉古雷斯克一同潜入了波斯尼亚。将逃亡中的战争罪犯米哈伊洛维奇将军逮捕。审判之后，他被定为有罪。”



“——很有很多哟~”



这些都是身为青梅竹马的雪菜所不知道的，谦吾那过分残酷的经历——



雪菜和七湖望向正在奔跑的谦吾的背后。



在她们看来，谦吾那被装甲所包覆着的宽大背影是如此的悲伤。



谦吾一行人来到了某个通风口的大洞中。



那是个半径一百米左右的圆形空间。为了供人向上层移动，还沿着墙壁设置了螺旋状阶梯。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走进深处后，便能看到设置了主电脑和神经计算机的机械室。



而等在一楼的，便是颇有因缘的对手，恩奇都以及敌方的南丁格尔。



而通风口二楼的机械室前则站着莱恩·约翰逊。



恩奇都的操纵者摘下了头盔，令人惊讶的是，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和谦吾差不多大的少年。



“在开始之前，我能稍微问个问题吗？”



恩奇都的操纵者举起一只手，开口问道。



“接下来叫我战斗是没问题啦……不过，委托人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看来，莱恩也没有跟同伙透露过自己的目的。



少年带着莫名其妙的神色继续说道。



“差不多到最后一幕了吧。连战争都给你引发了，至少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办法渔利的嘛，这样我打起来也有点动力……”



“既然巴比伦·梅德森的王牌佣兵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得不回答了吧？坦克也被击毁了，现在这里唯一有能力和格里克斯的GENEZ对抗的也只有你了。”



莱恩从容地说道。



“……”



谦吾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虽然很想马上冲上去一决死战，但他也很想知道莱恩的目的。既然对方愿意亲切地提供说明，听听也无妨吧。



“我们公司至今对非洲各个国家进行了军事支援。这个工厂，也是为了实现军事支援而建造的据点。你们应该已经看到大量的兵器了对吧？”



“但是，你并不是通过卖武器赚钱。”



谦吾说道。



“嗯。”莱恩轻轻点了点头。



“毕竟我们公司是搞IT的嘛。只卖卖武器是赚不了几个子儿的。至今为止，大多数的跨国企业都是通过在比较富裕的国家里贩卖产品盈利的。但是，消费文化实在是发展过头了些。比如说电脑吧，在当今的发达国家市场里根本本办法开拓出大量的需求来。因为想要的人都已经有了嘛。既然如此，就只能把电脑卖到那些贫穷的国家里去了。”



“总算明白你这混蛋的目的了……”



谦吾捏紧了拳头说道。



“ODA是吧！”



“正是如此，脑袋还转得真快啊。”



官方开发援助（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简称ODA。



这指的是为促进国际发展，发达国家出资对发展中国家进行援助或投资的行为。



“发展中国家已经从发达国家那里得到了价值约十五兆円的ODA。”



莱恩那口气仿佛是在得意地展示着自己作品的小孩一般。



“……非洲大陆在我们公司的军事支援之下，内战、冲突都一发不可收拾地激化了。这样一来，他们得到的OAD肯定会增长。慈善团体则会从平民收集到‘善意的捐款’。而联合国则会为了帮助这些国家的复兴而拨出特别预算来。这里头包含着多少‘经济效益’，能够想象得到吗？”



经济效益，听到这个词，谦吾简直觉得想吐。



——只要有战争就一定会死人，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只针对单方面进行援助的话，就可以促成虐杀，而内战和冲突也能很快告一段落。之后的各种复兴工程也将与我们威尔托斯有关。医院、学校、警察、选举事务所……这些地方都需要电脑。接着他们就会用支援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ODA或者善意的捐款来买我们的产品。在今后数十年里，我们公司将享受到经济支援的一部分。与我们签订契约的有四十多个国家，粗粗算一下，每年也能有五兆円的收入。这么一算，初期阶段的无偿军事支援和投资也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发达国家市场就算说是出预报状态也不为过。但是，发展中国家不一样。能够培养出绝佳的奴隶市场。”



“什么狗屁复兴！”谦吾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通过虐杀能够把问题暂时压住，但矛盾迟早会再度爆发，引起更大的战乱！”



“大概是那样吧。”莱恩不痛不痒地说道。“到那个时候，就能再捞一笔了哟。为了应对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我们公司引以为傲的神经计算机正马不停蹄地进行着利润预测的模拟工作呢。”



“怎么会有这种人……”



雪菜惊呆了。



“对了，话说回来……非洲各国还有各种资源呢。”



莱恩洋洋得意地哼着歌说道。



“资源……石油和钻石吗？你支援的那些国家可……”



没有那些东西，谦吾正打算这么说的时候，莱恩先打断了他的话头。



“石油钻石什么的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在我支援的那些国家里，有稀有金属的矿山。生产手机、数码相机、电脑时不可或缺的铍。显示屏和其他电子零件所必须的锶——把这些都独占了的话，就算发展中国家的需求迅速增长，其他公司也没办法提供产品。一石二鸟，就是这么回事。”



“赚这么多钱……你到底想做什么？”



七湖挂着呆滞的表情问道。



“你是……布施七湖吧。”



莱恩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对了，针对你我们也进行了调查。”



“连我也……？”



“嗯~，世界上少之又少的共感觉者。而你又是特例中的特例，世界最高水平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骇客能力持有者……围绕着你所赚来的巨款，你的双亲离婚了。对你来说，钱是万恶之源吧？”



“……”



“我和你的遭遇很相似。区别只有，家里有没有放着霰弹枪这点罢了。”



“回、回答……我的问题……”



七湖紧蹙着眉头催促道。



“呃，对了……‘明明赚了这么多钱，还想做什么’是吧？呵呵。说明起来就麻烦了。赚过大钱就会明白，这么说比较恰当吧。就像是和没看过大海的人描述大海一样，无论用什么样的修饰和辞藻都只是徒劳。布施七湖小姐，你把你的力量认真地用在赚钱上如何？手头的财产增加的同时心里的那种全能感也会增加。钱多一分，我便离神近了一步。”



“在叙事诗里，吉尔伽美什还像是半人半神的存在。”



谦吾杀气腾腾地说道。



“你要是神的话，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



“别搞错对手了哟，要跟你厮杀的人可是我。”



恩奇都向前迈了一步。



“托刚才那些说明的福，我总算是认同雇主的行为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