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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1 / 2)



序章



“鱼人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越国有一个名叫长根的男人。



长根家的庭院前面有一条大河,他每天从早到晚都坐在河边努力读书,期望有一天庇金榜题名。



一条住在河里的美人鱼每天看着长根念书,久而久之,便爱上了他。



美人鱼企图利手美色引诱长根,可是他还是无动于衷。



于是,美人鱼以赐给长根通过科举考试的智慧为条件,请求长根能娶她为妻。



然而,长根利用美人鱼给他的智慧通过科举考试之后,并没有马上和美人鱼结为夫妻,反而要求她褪去身上的鳞片,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美人鱼以为长根是真心要与她结为夫妻,不禁喜出望外,于是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忍受着剥除鳞片的痛苦,一心只想着要变身成人。



可是,美人鱼所受的痛苦终归是白费了,她的一片痴心换来的只是被鲜血染红的河水,而美人鱼永远也无法变成人类。



美人鱼终于发现长根卑劣的企图,便留下憎恨的诗句,诅咒长根与他的族人。



从此以后,长根的族人每当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时便会遭逢灾厄,最后终于灭绝了。



这是漫长的表演节目的高潮……



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水槽放在舞台正中央,水槽后面悬挂一幅布满水草和鱼的画布,在灯光的照耀下,整个舞台仿佛都沉浸在深深的水底。



“各位观众,最后的压轴节目即将开始。”



一个女孩笑脸盈盈地用北京话介绍。



“就如各位所见,流经上海的大河:黄浦江上的‘鱼人剧场’沈到河底去了。各位观众,您们准备好用鳃呼吸了吗?”



她这句话立刻引来台下观众们的哄堂大笑。



今天观众席上约有三分之一从日本来的外国观光客,因此杨氏杂技团全体团员们皆战战兢兢,不敢松懈,以期将最完美的表演呈现在观众



眼前。



“现在,我们杨氏杂技团最出名的‘鱼人游戏’表演即将开始。”



顿时,蓝色灯光照亮了整个舞台,两个男子从舞台边飞跳出来。



他们一边展现高超的特技,一边靠近水槽;两人在水槽底下单膝着地,并互相搭住对方的手。



霎时,一个女孩身穿绿色鳞片图案的泳衣,从舞台旁边飞跳而出。



她大喝一声,旋即跳到男子们交互搭着的手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女孩借助那两名男子的力量,整个人被抛向半空中。



她在半空中不停旋转,然后跃进水槽里,并激起一阵偌大的水花。



接着,女孩以十分优雅的动作,从水底一跃而起。



就在那一刹那,有一个人正在舞台的某处低语着:“诅咒吧……”



那个人的语调充满着憎恨、愤怒、轻蔑,还有浓浓的杀意。



可是,这个满怀杀意的诅咒声却被现场观众的欢呼及掌声淹没,并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里。



“丽俐,你好棒哦!”



团员们纷纷靠过来,不断地赞美杨丽俐。



丽俐以满脸笑容回应,随即走向后台最里面的团长休息室去。



这个水上剧场是由老旧的大型游轮改造而成,除了观众席做得美仑美奂外,后台装潢都保持游轮原样,像是铺着木板的甲板、笨重的舱门



……



由于有两名团员因食物中毒请假,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丽俐几乎每一场秀都得上场表演。



尽管这是严厉的杂技团团长,同时也是丽俐的父亲杨王的命令,但是每天这样表演下来,她的身体已经逐渐吃不消了。



(我一定得跟爸爸说清楚才行。)



丽俐一边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戳着锁骨下方,一边缓缓向前走。



“爸爸,对不起,打扰你自了。”



丽俐一边打开舱门,一边大声地说。



但是,丽俐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这时候,团长休息室里只有一盏橘色桌灯亮着,室内显得有点阴暗。



杨王的头被高大的椅背挡住,因此丽俐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她可以看见杨王的双手下垂在椅子两侧。



(爸爸大概是睡着了。)“爸爸。”



丽俐又呼唤一声,慢慢地走上前去。



“爸爸,有件事想请您答应。”



丽俐加快脚步,绕到杨王坐着的椅子旁边。



就在这时候,丽俐发现杨王穿的白色团长服上面,好像不小心沾染到红黑色的污渍。



(奇怪?



爸爸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有些诧异地低下头去看杨王的脸。



“爸爸……”



丽俐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啊……”



丽俐凄厉的尖叫声在后台的走廊上响起。



“咦?”



杨小龙把茶杯放在桌上,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小龙,怎么了?”



西村志保不解地问道。



虽然志保是来自日本的留学生,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



他们两人刚才正一面喝茶,一面检讨今天杂技团表演的缺失。



“我听到我妹妹的惨叫声。”



小龙边说边站起身来。



志保见状,也跟着站起来。



小龙迅速冲出门外,来到走廊上,几个也同样听到惨叫声的团员们正好跑过他面前。



小龙追上他们,并以上海话交谈,同时加快了脚步。



志保听得懂一点上海话,但由于小龙等人说得太快,以致于她就像是鸭子听雷一样,只约略知道事态非比寻常。



“丽俐!”



小龙大声叫唤着。



他们一弯过走廊转角,便看到丽俐蹲在团长休息室前哭泣。



她的下巴不停地颤动着,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



“丽俐,发生什么事了?”



小龙冲到丽俐身边,十分急切地问。



“爸爸……爸爸……”



眼见丽俐泣不成声,小龙于是将她移往一旁,然后一脚跨进团长休息室里。



他点亮灯光后,微眯着双眼,直往阴暗的室内走进去。



老式电灯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蒙胧的光线映在地板上,反射出点点水光。



“好像有人在地上撒水。”



年轻的团员石达民跟在小龙后面,低声说道。



这时,达民闻到阵阵的腥臭味,忍不住用手指捏住鼻子。



“爸爸!”



当小龙的视线落到椅子上的杨王后,禁不住大叫一声。



原本在门外等候的团员们听到小龙的叫声,都立刻冲了进来。



“团长!”



瞬间,团员们都异口同声地惊叫出来。



“爸爸……”



小龙轻声地叫唤,两道浓眉紧皱起来。



“小龙,团长他……”



达民支支吾吾地问。



“他死了。”



小龙失神地低喃。



达民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看,只见杨王身上的白色团长服被血液染红了一大块。



杨王的右眉上方有一个暗红色的小洞,几道血水从那个小洞流经右眼,再从脸颊流到下巴。



尽管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但里面的撞孔却混浊不清,失去了光芒。



“团长是……是被枪杀的吗?”



达民的肩膀因为过度激动和紧张而不断颤抖着。



“嗯。”



小龙不停用左手摸脸,企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是,团长怎么会全身湿淋淋地坐在这儿呢?”



达民一提出这个疑问,所有团员们都好奇地等待小龙回答。



虽然水上剧场是盖在河面上,可是团长休息室是位于后台的最里面,根本不可能会渗水进来。



然而杨王的全身却是湿漉漉的,而且身上还发出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小龙还没开口,一个粗野的男声蓦地响起:“你们在吵什么?团长怎么了?”



藤堂壮介用日语大声问道。



“啊!这是怎么回事?”



当他看到杨王的体时,立刻一把揪住小龙的肩膀,并改用北京话质问。



“请你这个外人到外面去。”



小龙用力拨开藤堂的手。



这会儿,藤堂更是满脸通红地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是杨氏杂技团的顾问耶!打从你还在嗷嗷待哺的时候,我就开始跟团长一起



从事舞台表演了。再说,我跟他也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你竟然……”



“啊!”



唐人美的惨叫声打断了藤堂的话。



她的年纪虽然早已超过三十岁,但脸蛋和身材却仍然保持得相当好。



“人美,你怎么了?”



藤堂马上抱住从幕后面跳出来的女友。



“那边……墙上……”



人美手指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淡紫色幕。



小龙迅速朝摇曳着的幕走过去,并用力将它拉开来。



刹那间,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在漆成蓝绿色的墙上仿佛被兽爪抓过般露出黄色土砖,并形成一个大约一公尺见方的“春”字。



所有人看到“春”这个字,脸上的表情登时都僵住了。



“春”代表着冰雪溶化,草木萌芽的季节,同时也有“开始”的意义。



这个原本代表温暖、明朗,让人们欣喜的“春”字,看在杂技团团员们的眼里,却好像是恶魔诅咒的字眼一般。



“春天来了,轻舟泛水而行。”



杂技团元老周友长的沙哑声打破了沉默。



“这就是那首被讵咒的‘摇篮曲’第一行……‘春天’的句子。”



周友良的全身不停地发抖。



“我早就跟团长说过,不要再表演‘鱼人游戏’,但是他就是不肯听我的话。这一定是鬼魂在作祟……团长之所以会死,暗示着春夏秋冬



的诅咒开始了啊!”



他的话深深地烙印在每个团员的心坎上。



团员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不幸惨死的杨王。



“已经开始了……‘春天’已经来临,还有‘夏天’、‘秋天’、‘冬天’……”



周友良宛如说着嚷语般自言自语。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得了‘鱼人’……不,是‘王美鱼’的诅咒。”



第一章金田一远渡重洋



1



“谢谢。”



空中小姐边说边接过飞机内提供的耳机。



“美雪,你听到没?刚刚空中小姐对我说‘谢谢’耶!”



金田一一在七濑美雪的耳边聒噪不已。



“阿一,你别丢脸了!她本来就是中国人,当然要说‘谢谢’嘛!”



美雪无奈地阖上旅游指南说道。



“喂,美雪,你觉得我和中国人沟通应该没有问题吧?”



金田一转头问道。



“阿一,你以为自己是来中国旅游的吗?居然一直在看这本书……”



美雪紧皱着眉头,并用力将旅游指南丢到金田一的膝盖上。



“我本来就是来这里玩的啊!你不是告诉过我,如果海关问我出国的目的何在,我就回答‘sightseing’,‘sightseeing’不就是指观光



吗?”



“每个人在入关时通常都会这么说的嘛!事实上,我们这次来上海的目的并不是观光,我想你应该知道。”



美雪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啦!我们是来帮助你朋友的,对不对?你放心,一切统统交给我来处理。”



金田一十分自信地挺起胸膛。



大约在十月中旬,美雪一个住在上海的笔友杨丽俐寄了一封国际信函给她。



丽俐在信中提到自己的哥哥杨小龙不幸卷入杀人事件中,而被视为嫌疑犯,目前她正在为此事大伤脑筋。



美雪得知后,立刻将此事告知金田一,也因而促成这趟上海之行。



“阿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丽俐解决这个棘手事件的。”



既然美雪都已经开口,身为她青梅竹马的金田一当然就立刻答应了。



其实,金田一很想结束跟美雪这种没有发展性的“青梅竹马”关系,一心一意想进入“身心合而为一”的亲密关系,因此这趟次旅行刚好



正中他的下怀。



之后,美雪经由住在香港的叔叔,以廉价买到飞往上海的机票。



两个星期后的今天,金田一在美雪的带领下,展开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海外旅游。



“哇!我一想到可以吃到大螃蟹,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金田一露出一副嘴馋的模样。



“你是指上海蟹?”



“没错!这本旅游指南上面提到上海的食物享誉国际,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上海蟹。蟹蟹蟹蟹……”



“阿一,你怎么只想到吃啦!”



“不只是吃而已,我还想到其他快乐的事情哪!嗯……等我把事件解决之后,就要开始进行我的‘三大目的’。”



金田一若有所思地说着。



“三大目的?如果吃螃蟹是目的之一的话,那另外两个目的是什么?”



美雪不解地看着金田一。



“啊……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啦!美雪,你赶快系紧安全带,飞机就要降落了。”



金田一故意避开话题。



(另外两个目的……嘻嘻!就是看黄色书刊,以及占有美雪的身体。)



光是想到这两件事,金田一的下半身就忍不住要蠢蠢欲动。



2



金田一在入关时不管海关人员问什么,都一律回答!



“SIGHTSEEING。”



结果反而让海关人员对他起了疑心。



然而美雪也好不到哪里丢,因为她从和丽俐通信,以及参考书上学来的几句北京话,也因为发音不准而“有口难言”。



他们俩勉勉强强和设于机场大厅内的银行柜台兑换完钱币,接下来就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还好在一个会说几句日语的中国人协助下,他们两人才终于搭上前往上海市的公车。



公车在下午四点左右到达终点站延安中路。



美雪和金田一下了公车,便拿着旅游指南到处问路,慢慢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根据旅游指南上的说明,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上海最著名的南京西路“上海滩”,这是一条相当热闹的大街。



“美雪,你看!那块招牌上面写着‘百事可来’耶!”



金田一兴奋地说着北京话。



“阿一,应该念成‘百事可乐’才对。”



“啊!对、对……”



金田一没想到上海会是一个这么热闹、充满活力的城市,而有些惊讶地不停四处张望。



当他们弯进巷子里,便发现一些在都市发展中被淘汰的老旧建筑物。



令金田一和美雪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条巷道里,居民们各式各样的衣服和内衣裤全都晾在半空中的竹竿上,形成一幅相当奇特的街景。



一个老人完全不理会往头顶上随风飘汤的衣物,迳自推着摊子往闹街的方向走。



几个穿着七分裤的小孩们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其中一人把原本抱在腋下的足球放在水泥地上,然后用力踢出去。



足球笔直地飞向建筑物的墙上,砰的一声又滚到金田一的脚边。



这时,小孩们脸上笑嘻嘻地对金田一不断挥手。



金田一拿起足球,将它高高地丢回去,那些小孩们于是又叫又笑地追逐着足球离去。



美雪对金田一露出粲然一笑,两人又继续走向另一条大马路。



此刻,有一部快要解体似的老爷车正慢慢驶过金田一眼前,它的后面跟着一部全新的BMW名车,再后面还有一辆小摩托车,车道两旁则是难



以计数的脚踏车。



一群身穿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们正大声说话地走过金田一身边。



在这条街道的四周有许多在建筑中的高楼大厦,让整条街看起来仿佛是在重新改造中。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和美雪又在建筑中的大楼后面看到一大片空地。



“这里以前应该是集体公寓之类的建筑物,而现在正准备盖大楼吧!”



美雪看着空地上的瓦砾堆说道。



“嗯……这就是上海。”



金田一口中喃喃低语着。



3



“阿一,那栋建筑物好像欧洲的洋房哦!真美,对不对?”



美雪兴奋得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了。



“其实这里就是所谓的‘滩头’,以前会被英国和其他国家占领过,他们还称它为共同租界,你知道吗?”



“我哪知道这些事啊!”



金田一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人行道上。



他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连同美雪的行李在内,足足走了有四公里之远,所以根本没有力气再想其他的事。



但是,美雪的口中仍念念有词地说:“上海有许多法国租界、英国租界和日本租界的遗迹,现在还留有许多欧风式的建筑物,正因如此,



所以上海是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城市,这些都是我从旅游指南上现学现卖的。咦?阿一,你怎么了?”



“当然是累垮了呀!早知道路程这么远,我们就该搭公车或计程车。”



“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坐车……”



美雪歉疚地垂下头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叫那个……丽俐来接我们才对。”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她既然请你把我这个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带来上海,好帮她的哥哥洗脱罪嫌,那她就应该来迎接我们呀!”



“不是这样的。”



美雪摇摇头。



“事实上,是我自己作主带你来的。”



“什么!这么说来,她完全不知道我们要来上海喽?”



“没这回事啦!我确实有为了封信告诉丽俐,只不过一直到我们出发之前,我都还没收到她的回信。”



“你、你这个人……至少你也先打个电话告诉她呀!”



“我又没有打过国际电话。”



“哎呀!我们这样说来就来,一定会造成她的不便。”



“不会的。丽俐跟我们同年纪,而且是一个相当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你光靠和丽俐通的那几封信,哪会了解她的本性?”



“我们也见过面啊!”



“真的?”



“嗯。大约在一年多前,我们在东京认识,之后才开始互相通信的。阿一,先别说这个了,趁天还没有黑,我们赶快来拍几张照片吧!”



美雪马上从袋子里拿出照相机给金田一,然后迳自在一栋石造的西式建筑物前摆了一个姿势。



金田一轻叹口气,按着拿稳照相机大声喊道:“准备好喽!上海……蟹。”



金田一话声甫落,快门声也随之响起。



4



金田一和美雪靠着旅游指南上的地图,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黄浦江。



没多久,一艘停靠在河岸边的大游轮映入金田一和美雪的眼帘。



“杨氏杂技团利用数十条坚固的锁链,将这艘游轮紧紧地绑在岸边的石柱上,并把里面的大厅改建成表演剧场,取名为‘鱼人剧场’。”



美雪解释道。



“那个叫丽俐的女孩就在鱼人剧场里吗?”



金田一好奇地问道。



“嗯。不只如此,她还是杨氏杂技团里的红角呢!”



美雪一面说,一面走到售票亭去购买入场券。



“我跟丽俐是在杨氏杂技团到日本公演时认识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真想快点见到她。阿一,我们赶快走吧!”



美雪拿其中一张入场券给金田一后,便兴高采烈地跑上入口处的扶梯。



这时候,有好几名“公安”站在剧场入口处,神色紧张地盯着每一个进出场的观众。



“这些公安应该都是来处理丽俐所说的那宗杀人事件吧!”



美雪将嘴巴凑近金田一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嗯,我想也是。”



“对不起,请问你们是日本人吗?”



一名公安走近金田一和美雪两人,相当客气地用日语问道。



“是、是的。”



美雪怯生生地点头。



“对不起,由于这里不久而发生命案,所以要请你们从那道门进去。”



“门?”



金田一不解地望着他所指的方向,只见一部像在机场或海关一模一样的金属探测器,正摆在被拓宽了的通道上。



“另外,请你们把行李放在这边。”



那名公安指着一旁的行李输送带。



“美雪,在这么严格的戒备下,凶手应该是无所遁形的,我想大概不需要我再插手管这档事了。”



金田一把行李放到输送带上,同时转头对美雪说。



“阿一,你说这种话难道不怕你爷爷伤心吗?”



“可是,我爷爷活跃的地方也只局限于日本国内……”



这会儿,金田一先前在飞机上信心十足的气概完全消失不见了。



此时距离开演还有三十分钟,观众零零落落地敬坐在观众席上,金田一和美雪两人则到后台去寻找团员休息室。



“美雪,等一下。”



金田一在铁锈斑斑的舱门前停下脚步,并从上面的窗口看向里面。



“我想这扇门上悬挂的牌子,大概就是写着类似‘闲人勿进’的字……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好啊!”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警戒般地环顾四周,然后一起打开笨重的舱门。



舱门里的走廊从天花板到墙壁,完完全全就是游轮的原貌,就连照明也只是简单的日光灯而已,两地板也因为上了蜡而泛着黑光。



金田一和美雪虽然尽量放轻脚步走着,可是老旧的地板还是不断嘎嘎作响,使得阴暗的走廊更添加一股诡异的气氛。



他们往前走了一阵子,又看到一扇同样的舱门。



不同的是,这扇舱门的窗口涂上白色油漆,因此金田一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阿一,你先走好不好?”



美雪娇嗔地说道。



“你就只会往这个时候……”



就在金田一抱怨的时候,舱门的把手突然转动。



见状,金田一和美雪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跑,但他们的背后已经响起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你们在干什么?”



刹那间,美雪一个不小心,被地板上的蜡给滑倒了。



“美雪,你没事……哇!”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也跟着一个踉跄,整个人滑向美雪。



“阿一,你压到我了啦!”



正在这当儿,一个清亮的女孩声响了起来:“你是……美雪。”



她用略微生涩的日语说道。



那个女孩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盘起来,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缎质紧身服,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清爽、漂亮。



“丽俐。”



美雪惊喜地叫道,并和金田一一起站起来。



“美雪,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高兴哦!”



丽俐高兴地伸手要拉美雪的手。



然而,金田一却立刻拉住丽俐的手说:“你好,我是金田一一……好痛!”



说时运那时快,金田一的后脑勺猛然被美雪打了一掌。



“美雪,你干嘛打我?”



金田一用手抚摸着头。



“哼!请你不要在我的朋友面前,露出那一副色狼样。”



美雪狠狠地瞪了金田一一眼。



尽管美雪生气地鼓胀着脸,但金田一倒是不以为意。



他把美雪的反应解释成“吃醋”,在心底暗暗地欣喜着。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我和美雪两人一起出游,总是会碰到一些麻烦事。可是,每经历过一件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嘻



嘻!这趟上海之行一定会让我达成目的。)



金田一无意中将手伸进牛仔裤的后袋,摸着那银色包装的小袋子。



(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到时你可得好好发挥,千万别在紧要关头破掉了哦!)



想到这儿,金田一不由得傻笑起来。



“阿一,你在想什么啊?那副德性看起来真恶心。”



说完,美雪又在金田一的后脑勺敲了一记。



5



“丽俐,你收到我的信啦?”



美雪兴奋地叫嚷着。



“嗯,我是今天早上收到信的。”



丽俐对美雪露出粲然一笑。



“我本来想到机场去接你们,但是又怕来不及,所以……”



“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自己参考旅游指南,或是问一下路就行了,对不对,阿一?”



“胡说八道!我们不是差一点就迷路了吗?”



“乱讲!那是你自己大惊小怪,我才不这么觉得呢!”



“是吗?不知道是谁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跟怪老头走。”



“那位老先生明明就是好人嘛!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会讲日语,而且又好心要开车送我们的老伯,你却莫名其妙地拉着我就跑……”



“笨蛋!他驾驶的是非法的出租汽车耶!如果我们坐上他的车,搞不好会被敲竹杠,而且还不晓得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我没有想到上海会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美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整个中国来说,上海算是满富裕的地方,可是穷人还是不少,因此贫富之间的差距很大,而日本观光客总被视为有钱人。除此之外,



上海有些地方是‘黑社会’的人聚集的场所,他们跟日本的流氓一样可怕,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去。”



丽俐好心地提醒着。



“嗯。阿一,我们明天还是安份点,不要再到处乱逛了。”



美雪面露惶恐的神情。



“美雪,你还真是极端耶!丽俐只是说有一些地方比较危险,但别的地方还是很安全啊!”



“是的。我明天上午表演完毕之后到晚场的时间都没有事,到时我再带你们去四处逛逛。”



丽俐说完,金田一和美雪不约而同地拍手叫好。



“太棒了!”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欢呼着。



“丽俐,你在跟谁说话?”



瞬间,一个短发女人一面说北京话,一面从他们背后的舱门里探出头来。



“尼……尼号,那个……尾、尾斯……哎呀!我是七濑美雪的北京话该怎么说……我明明背得很熟的……”



美雪本想用北京话问候对方,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个短发女孩见状,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好。”



她露出一口白哲的牙齿笑道。



金田一和美雪听到她说出流利的日语,相当惊讶地楞在当场。



“你们不用惊讶,我是来杨氏杂技团学习杂技的日本留学生,名字叫做西村志保,你们叫我志保就可以了。请多指教。”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日语说得那么好。真是的,害我吓了一跳。”



“阿一,你太没礼貌了。对不起,我叫七濑美雪,是丽俐的笔友。至于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则是我的朋友金田一一。阿一,赶快打招呼呀!”



“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老是用一副大姊的口气跟我说话?”



金田一对着美雪嘟起嘴巴表示不满,旋即又转头对志保露出满脸的笑容说:“你好,我是金田一一。志保,你可真是个大美人哪!简直就



像是电视上的明星。咦,搞不好你真的在电视上出现过呢!不然我怎么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美雪又在他的后脑袋敲了一记。



“阿一,你怎么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讲这种话嘛?志保,对不起,这个家伙,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美雪一边道歉,一边定定地看着志保。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曾经见过你……”



“事实上,志保以前在日本是相当有名的体操选手。”



丽俐插嘴说道。



“啊!对了,你就是新体操选手的西村志保,以前还曾参加过奥林匹克运动会。”



美雪恍然大悟地叫道。



“其实我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志保喜出望外地说。



“我就说嘛!你果然曾在电视上出现过。原来你是新体操选手,难怪身材保持得这么好。美雪,你一定要跟志保小姐学学,偶尔也运动一



下嘛!”



“哼!阿一,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我,只有你不行。你自己连蹲下来的时候,两个膝盖都会嘎嘎作响,所以根本没有资格批评我。”



“你、你乱讲!我的膝盖什么时候……哇!”



金田一话说到一半,美雪突然用力推他一把,顿时,金田一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蹲了下来。



啪嘎!



在场的人听到这声巨响,都立刻哈哈大笑。



“阿一,你的体格真像个糟老头,我看你也到杂技团里学点技艺吧!”



美雪促狭地说。



金田一羞红了脸,猛搔着头以遮掩自己的窘态。



就在这时,一个粗野的男声骤然响起:“志保。”



“啊,藤堂先生,有什么事吗?”



志保的表情在瞬间僵硬起来。



“节目有一些更动,马上就轮到你出场了,赶快去准备一下。”



藤堂焦急地紧皱着眉头。



“咦?怎么突然又轮到我表演?”



“喂,如果你有任何不满,尽可以马上离开。反正软骨功这种简单的表演项目,有很多团员都可以胜任。”



就在这当儿,一个高个子的女人突然走过来,并且用日语说道:“藤堂先生,志保可是来自日本的留学生,我们怎么可以让她那么劳累呢?我看还是由我上场表演吧!”



那个女人大约三十来岁,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好吧!人美,你就代替志保上场表演。”



藤堂露出邪恶的笑容,并轻轻抚摸人美的下巴。



人美也好像刻意回应他的挑逗似的,将涂着口红的嘴巴微微噘起。



“志保,你觉得这样好吗?”



人美高傲地抬起下巴。



“不、不用了。对不起,我上场表演就是了。”



志保无奈地低下头去。



不久,一个肌肉结实、头发理得短短的年轻男人走到人美身边,并且说了一些北京话。



这时,藤堂相当不高兴地瞪着他,还回了几句话,但那个年轻人依然用十分沈稳的声音跟藤堂应对。



过一会儿,藤堂满脸焦躁地离开,而人美也像是跟屁虫似地掉头就走。



“对不起,我先走了。”



志保有些难为情地回到休息室里去。



现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上,只剩下金田一、美雪、丽俐,和那个身穿蓝色缎质紧身衣的年轻人。



随后,年轻人转头对丽俐说教,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温柔。



丽俐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点头。



“那个……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自己闯进来,妨碍了丽俐工作……”



美雪紧张兮兮地说明事情经过。



年轻人看着美雪,然后又对丽俐嘀咕一些话。



“啊!对不起,你大概听不懂日本语吧!丽俐,你不要不说话,赶快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还有我们是你的朋友……”



美雪焦急地说着,然而丽俐却仍不发一语。



“日本鬼子。”



那个年轻人突然从嘴里迸出这句日语。



“搞什么嘛!你既然会说日语,为什么不早点说?”



金田一不悦地怒吼着。



但是年轻人根本不理会他,只是迳自转身离开。



“什么东西……”



美雪也忿忿不平地嘟起嘴巴。



“美雪、金田一,对不起。”



这会儿,丽俐才终于开口说话。



“他是大我一岁的哥哥杨小龙,每当他在表演之前,情绪总是比较不稳定,所以请你们千万不要在意。”



“啊!原来他是你的哥哥。对不起,我刚才说他……”



美雪困窘地胀红了脸。



“没关系,是我哥哥不好。真的很抱歉,因为他不太喜欢日本人,所以……”



“算了啦!不过,你哥哥应该也不过十八岁而已,可是他看起来好稳重,实在不像是只比我们大一岁的人。”



美雪故意转移话题,企图缓和尴尬的气氛。



“丽俐,刚才不是有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老头,和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他们又是谁呢?”



金田一好奇地问。



以客人的身分来说,金日一的问题实在有些冒失,可是丽俐却一点也不在意。



“那个男人名叫藤堂壮介,是‘杨氏杂技团’的顾问,平常负责安排整个团的舞台表演。在日本公演时,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处



理。至于跟他一起的那个女人则叫做唐人美,是我们杂技团的老团员。她以前曾经到日本留学,所以日语也说得很好,还同时兼任我们的日语



老师。”



“原来如此……”



丽俐看见金田一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杨氏杂技团’一共只有二十个人左右,算是很小型的杂技团,所以每个团



员都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金田一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看着休息室。



“我们表演的杂技非常有看头,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的。等表演结束,我们再来这里碰面,然后一起去吃个晚饭。对了,我还可以顺便介



绍团员给你们认识。”



“好棒哦!阿一,对不对?”



美雪用力拍了一下金田一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啊,是啊!”



他随便回应一声,脑子里又开始思考起来。



6



此时在舞台中央,小龙和三名男团员跨稳马步当成底座,另外三名女团员又相继跳到男团员的上面去,形成叠罗汉的景象。



最后,丽俐和志保分别从舞台的两侧飞跳出来,藉由团员们的背部和肩膀攀爬而上,在人墙顶端牵起双手。



顿时,观众的欢呼声和掌声如雷般响起。



“阿一,丽俐的哥哥在底座支撑那么多人耶!”



美雪在金田一耳边继续说道:“我刚才觉得他不怎么起眼,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轻松自在地做这种表演,还真是了不起。”



“嗯。”



金田一不屑地从鼻子里闷哼一声。



不久,舞台上的人肉金字塔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快要失去平衡了。



“啊……要倒了!”



就在观众惊恐大叫的瞬间,团员们却自行弹跳开来,退出舞台。



一会儿,男团员们各自推着一个大花瓶出场。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把大花瓶高举起来,朝着在地上翻滚的女团员们丢过去。



刹那间,观众们都不禁屏住气息,甚至还有人轻声尖叫起来。



想不到那些大花瓶非但没有压垮女团员们,更没有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反而在她们朝着天花板高高举起的脚上旋转。



随着观众们的欢呼声响起,转瓶的节目也表演完毕。



紧接着,女团员们又开始表演令人叹为观止的软骨功。



“吼!”



在中场休息时间刚结束,?



“哇!又是丽俐表演耶!”



美雪兴奋地用力鼓掌。



“阿一,驯虎技是丽俐最擅长的一项表演,这是其他团员都不会的本事耶!我想大概是丽俐已过世的父亲团长杨王直接传授她的。真看不



出来她跟我们一样才十七岁,实在是太厉害了。”



台上的老虎在丽俐的鞭策下,像可爱的小宠物般跳过火圈。



(这个美丽的少女身为杂技团的一员,每天得常着笑容在舞台上表演各种杂技,甚至跟可怕的猛兽在一起嬉戏……由丽俐精湛的技艺看来



,她一定从小就经历严格的特殊训练。)



金田一虽然为丽俐大声喝采,但内心也颇有感慨。



就在丽俐的表演快要结束时,一个男人坐到金日一的邻座上。



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几岁,是一个相当壮硕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从大皮包里拿出照相机,准备拍摄团员们的表演。



此刻,舞台上的布幕慢慢垂挂下来,柔和的胡琴声随之响起。



“不知道现在要表演什么?”



美雪转头对金田一低声问道。



“‘鱼人游戏’。”



坐在金田一旁边的男人听到美雪的问话,便小声地用日语说道。



“待会儿他们会把一个大水槽推到舞台上,然后有四名团员在水槽里跳舞,这可是高难度的技艺哦!其他的杂技我都已经看腻了,可是这



个节目再怎么看都不会腻。到上海来玩一定要看这项表演,才算不虚此行。金田一先生、七濑小姐,请慢慢欣赏。”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金田一惊讶地提高嗓门。



那个男人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



“嘘!以前我曾经听丽俐提起过你们,而且你们不是在休息室前跟她谈了一阵子吗?那时我就在附近呀!对了,我明幸田裕司,是从日本



来采访杨氏杂技团的自由作家。请多指教。”



事实上,金田一对幸田实在无法产生好感。



因为在这么寒冷的季节里,他的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圆领背心,胸前还露出一堆鬈毛。



此外,幸田的头发和胡须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整理,说话时还露出一口黄板牙,他的外表看起来活像是一只航脏的大熊。



然而幸田却完全不在意别人嫌恶的眼光,自顾自地继绩说道:“‘鱼人游戏’中的‘鱼人’就是这地方自古相传,栖息在河里的半人半鱼



的怪物。杨氏杂技团里有一个年过七十,我们都叫他周老的老爷爷,他曾说过‘鱼人’就是诅咒人类的怪物。”



“真的吗?那么把这个故事搬上舞台表演,会不会被诅咒呢?”



美雪皱着眉头问道。



“哈哈哈!你居然跟周老说一样的话。”



幸田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布幕拉开了。杨氏杂技团最引以为傲的压轴节目‘鱼人游戏’就要登场喽!”



美雪和金田一听到幸田的话,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台上去。



没多久,剧场内的蓝色照明灯蓦地大亮起来,舞台上的大水槽因强光照射而反射出粼粼水光。



“哇!好漂亮哦!整个舞台好像沉浸在水底一样。”



美雪不由得发出惊叹声。



随着观众们的掌声响起,团员们边表演杂技边出场。



丽俐、小龙、唐人美和另一个男团员在其他团员们的协助下,相继在半空中旋转,然后又在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泡沫的情况下窜进水里。



他们身穿有鱼鳞图样的泳衣,泳衣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仿佛是一条条生灵活现的鱼儿。



“太棒了!”



观众们的欢呼声顿时响彻雪宵。



小龙和丽俐将身体向后弯,在水中手脚相连着,然后像水车运转般不停地旋转,另两名团员则身手矫健地在他们两人所形成的圈子之间穿



梭。



一时之间,观众们的掌声如雷响起。



7



杨氏杂技团的团员们每次表演完后,必定会到海人楼饭店来吃晚餐。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在丽俐的邀请下,也跟着来了。



“美雪,这种四川榨菜很好吃哦!”



丽俐夹了一些榨菜在美雪的碗里。



“谢谢。”



美雪轻声地说。



“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们这一桌的团员都会讲日语,大家都很欢迎你们来上海,所以请你放轻松一点。”



一个年轻的男团员微笑地说道。



“就是嘛!美雪,放轻松、放轻松。”



金田一早已经自行挟起榨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哼!我才不像你那么没礼貌。”



“对了,我先来为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从日本来的七濑美雪和金田一一。至于坐在金田一旁边的这位,也就是我的哥哥杨小龙。”



丽俐微笑地说。



“你好,我是……”



美雪本想好好介绍自己,然而看到小龙那冷酷的眼神后,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见状,丽俐无奈地经叹一口气,歉然地望着金田一和美雪说:“对不起,请你们不要在意。接下来,坐在哥哥旁边的是我们团里力量最大



的石达民。虽然达民的头发不多,可是他今年十九岁,只比哥哥大了一岁而已。”



“丽俐,我只是额头比较宽一点,并没有秃头哦!”



达民胀红着脸抗议道。



他说的日语虽然不是很流利,但意思却表达得相当清楚。



“啊!你刚刚也有表演‘鱼人游戏’。”



美雪恍然大悟地叫道。



“没错!事实上,若说起游泳的技术,我可是团员里最高竿的,小龙的泳技还在我之后呢!哈哈哈!”



尽管现场的气氛如此热络,但小龙仍是一脸酷样,连吭都不吭一声。



“坐在达民旁边的是西村志保,你们刚才已经见过面了。至于在她邻座的漂亮小姐就是唐人美。人美是我的游泳教练,也是团员们的日语



老师。”



“欢迎你们到上海来玩。”



人美微微地点头。



“在人美隔壁的是来自日本的藤堂壮介先生。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待在团里,是本团的老顾问。”



丽俐十分尊敬地看着藤堂。



藤堂抬起肥肿的下巴,笑嘻嘻地说:“欢迎你们来上海。对了,你们住在哪一家旅馆?达民,待会儿你开我的车送他们回去吧!”



达民微笑地点点头。



“不用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决定要投宿哪家旅馆。我们是想等吃过晚饭后,再到附近的旅馆去看看。”



美雪十分客气地婉拒。



“那可不行!如果你们就这么过去的话,说不定会订不到房间。”



“真的吗?那我和美雪就要露宿野外了。”



金田一的口里虽然塞满榨菜,却还不忘插嘴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不妨到我朋友经营的旅馆去。”



藤堂说着,立即拿出行动电话开始拨号。



他跟对方交谈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把一切事情都搞定了。



“在距离这里大约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有一家名为‘银鳞大饭店’的旅馆,你们就住503号房,达民等一下会开车送你们过去。”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美雪一再对藤堂行礼致谢。



然而金田一却只对藤堂点点头,随后就自顾自地吃起榨菜。



这时,小龙的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按着便用北京话对藤堂冷嘲热讽。



“小龙,你胡说什么!我可是你死去的父亲十几年来的好朋友,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藤堂怒气冲冲地说到这里,小龙的表情倏地一变,并大声说话顶回去。



这下子藤堂更是怒不可遏,只见他随手拿起一个盘子丢过去,盘子撞在小龙背后的墙上,直接被摔得粉碎。



“藤堂先生,请你不要这样。”



丽俐连忙站起来制止藤堂。



原先非常激动的藤堂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暂时收起攻击的矛头,一脸不悦地瞪着小龙看。



接下来,丽俐又语气严厉地劝说小龙。



(刚刚表演节目之前,丽俐受到小龙训诫,然而现在立场却反过来了。从眼前的情况看来,丽俐和小龙根本不像兄妹,倒像是一对姊弟。



噢?这种情形不就跟我和美雪两人的情况一样……)



金田一想到这儿,内心不免一痛。



丽俐对美雪和金田一露出苦笑,准备继续介绍其他团员。



“对不起,我们的团员都是一些奇怪的人。接下来这一位是……”



“丽俐,刚才在节目表演最精彩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们两位自我介绍过了,所以你可以直接介绍周老。”



幸田一边嚼着榨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丽俐点点头,将目光移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人。



“周友良先生是杨氏杂技团的元老,虽然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可是偶尔还是会上台表演,像今天他也表演了耍猴子杂技。此外,同老的



知识相当渊博,他对上海可以说是无所不知,而且还是一位拳术高手呢!”



“嘿嘿嘿!两位好,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周友良十分高兴地连点好几次头。



金田一和美雪听到周老还能上台表演,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老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呵呵呵!我老爸原是日本的爵士歌手,所以我的日语说得还不错。”



他喝了一口茶,按着又说:“以前上海有一个日本租界,是日本人居住的地方,我老爸就是在那个时候来上海的。可是等他过世之后,我



就被母亲的娘家认领回去了。”



“真是戏剧化的人生。”



金田一停止挟菜的动作,专心聆听周友良讲话。



正在这当儿,丽俐起身为金田一和美雪斟酒。



“丽俐,我不大会喝酒耶!”



美雪面有难色地说。



“这是洗尘酒,只喝一杯没有关系的。”



美雪听到丽俐这么说,便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



“上菜了。”



女服务生把一道香喷喷的料理放在圆桌上,旋即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



金田一探出身子问道。



“这道‘松鼠桂鱼’是先将鱼油炸,再淋上甜酱,吃起来相当可口。”



志保才刚说明完,金田一就马上动起筷子。



“嗯,真的很好吃。喂,美雪,你赶快吃……哎哟!”



金田一话说一半,美雪便用筷子敲打他的手背。



“阿一,大家都还没开动,你就一个人大吃特吃起来,真是丢脸!”



正当金田一没好气地想反驳时,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以冰冷的目光俯视着小龙,并且说了几句北京话。



小龙不甘示弱地回瞪他,还回了一些话。



“刑警先生,请你等一下。”



金田一突然开口说道。



闻言,那个高个子男人的表情顿时一变。



“刑警先生,你会说日语对不对?请你用日语讲,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刑警?还知道我会讲日语?”



一旁的美雪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忍不住插嘴说:“他是经由推理得知的。刑警先生,阿一在日本可是家喻户晓的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



,他还解决过好几个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案子呢!对了,阿一,你怎么会知道他是刑警先生?”



“哎呀!这才不是什么推理。我是因为看到这位刑警先生和‘同业’坐在一起,所以才知道他的身分。不然你看,他那位‘同业’还很面



熟呢!”



“剑、剑持警官!”



美雪惊讶万分地瞪大眼睛。



剑持警官一面搔头,一面走过来。



“再说,他们两人在没有任何人翻译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在一起吃饭,那就表示这位刑警先生一定会讲日语才对。”



金田一又进一步说明。



“你怎么没有想到是我用北京话和李波儿刑警交谈呢?”



剑持警官疑惑地问。



“老兄,以你这种没有任何背景,全凭自己的能力慢慢升官的老刑警而言,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惰。”



金田一说完,剑持警官马上用手戳了他的头一下。



8



吃过晚饭后,金田一、美雪、丽俐跟长期住在“银鳞大饭店”的志保一起坐上由达民驾驶的宾士车,准备前往旅馆。



“达民,杨氏杂技团赚了不少钱吧!”



金田一坐在这辆舒适豪华的车子里,不禁轻声地喃喃说道。



“事实上,只有藤堂先生是有钱人,我们都非常穷。”



达民苦笑着说道。



“金田一,你真的是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吗?刚才你叫那个警官先生老兄长老兄短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坐在车子后座的志保好奇地间。



“你是说剑持警官吗?其实我会称他为老兄是有原因的。我们两人是在日本伊豆旁孤岛上的‘歌剧院’饭店初次相遇,当时那里发生了一



连串的杀人事件,我以遗传自祖父身上那份惊人的推理能力找出真凶。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剑持警官就相当佩服我的机智反应。”



金田一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



“可是,剑持警官怎么会跑到上海来?”



美雪不解地问道。



“这个嘛……他刚刚说会打电话到旅馆来给我……唉!我想老兄大概是来上海观摩或研习,他总不可能是来处理小龙杀人的事件吧!”



“金田一,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达民讶异地看着金田一。



“是丽俐信上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丽俐……”



“达民,对不起,我没想到美雪真的会为了这件事专程到上海来。”



丽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丽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美雪不安地问。



“没这回事,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上海。”



“丽俐,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有关令尊被杀的事情?”



金田一回头询问丽俐。



“这……”



这时候,志保看见丽俐有些犹豫,便抢先说道:“我看这件事就由我来说明吧!在两个星期之前……”



9



杨王在“鱼人剧场”举行公演后不久,便被人发现陈在团长休息室里。



他全身除了湿淋淋之外,还不断发出一股腥臭味。



“因为团员们只要一看到团长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所以每当杨氏杂技团正式表演时,团长都习惯待在团长休息室里,透过录影电视



来观看我们的表演。那天的表演结束之后,丽俐像往常一样去找团长,结果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头部被子弹射穿……”



志保说到这里,不禁捂住嘴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原本以为爸爸是睡着了,所以才走上前去看,却没想到他全身都是血,当时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丽俐面色凝重地低下头。



“那时候我跟小龙在另外一间休息室里,听到丽俐的叫声后,我立即跟小龙一起跑过去,只见到丽俐蹲在团长休息室的门前……”



“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电视机是开着的吗?”



金田一问道。



丽俐默默地摇头。



“那么凶手的手枪有没有留在命案现场?”



“没有。不要说团长休息室,就连整个剧场都找不到一把手枪。因此,有些公安推测凶器大概已经被凶手丢入河里了。”



志保紧皱眉头地说。



“不过,这种说法未免太牵强了。鱼人剧场是由一艘游轮改建而成的,从后台到休息室之间几乎部保持游轮的原样,根本没有一扇窗户是



开着的,所以如果凶手要丢枪,就必须从后台走到外面去,可是整艘船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出入口在表演期间都是上锁的。后来我们发现团



长的尸体时,那扇门和出入口依然上着锁,在公安来调查之前,并没有人到过外面。”



达民边开车边插嘴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不可能把枪丢到河里去?”



金田一问道。



达民以点头代替他的回答。



“那不就是所谓的‘失踪的凶器之谜’和‘全身湿透的尸体之谜’喽?阿一,你有什么看法?”



美雪用手拍了拍金田一的肩膀。



“我们现在还不能随便下定论。”



说完,金田一将双手交抱在脑后。



就在这时候,志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地说:“说起谜,我倒想起一件令人费解的事。在团长休息室角落的墙上,我们发现一个被人用利



器剌出的一公尺见方的‘春’字。其实我并不了解春字的意思,可是,其他团员一看到这个字,都面露害怕的神情,周老甚至还说团长的死是



‘鱼人’所下的诅咒。”



“你所说的‘鱼人’就是指‘鱼人游戏’中的那个鱼人吗?”



“是啊!团员们好像都知道跟黄浦江有关的恐怖传说,而且当时周老整个人全身一直发抖,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春夏秋冬的。”



(像周老这样的老人家相信自古流传下来的传说还情有可原,可是,若连年轻的团员们也感到如此恐惧的话,那就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莫



非杨氏杂技团跟传说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田一停止继续思考,回头问志保说:“春夏秋冬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耶!”



达民透过后视镜和丽俐交换了个眼神后,才开口解释说:“听说那一首‘鱼人’诅咒之歌,是以四行诗叙述发生在春夏秋冬四季灾难……



周老是这样说的。”



“那首诗是否类似中国唐诗约五言绝句?”



美雪好奇地问。



“不是,周老说它是摇篮曲。至于那四行诗……”



说到这里,丽俐不禁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



“春天来了,轻舟泛水而行。”



达民猛然迸出这句北京话来。



“那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满脸困惑地看着达民。



“这行诗的意思就是指春天一到,小船便开始在何上漂流。”



美雪一听,旋即恍然大悟地击掌叫道:“没错日‘春’字一定是凶手所留下来的讯息。”



(难道这行诗中的小船真的是指“鱼人剧场”这艘游轮?凶手真的是藉由那行诗的内容,来影射杀死杨王这个事件吗?)



金田一在脑中不断思考。



“达民,你知道另外三行诗的内容吗?可不可以念给我听?”



达民沉思了一阵子,然后对金田一摇摇头。



这时丽俐开口说:“我想,周老应该都念得出来,因为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待在上海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了。”



“咦?丽俐,你们不是从小就一直住在上海的吗?”



“事实上,我们是住在一个离上海市中心相当遥远,几乎快要到江苏省边界的杂技村里。”



说着,丽俐将眼光望向车窗外。



“因为我们村子的土质盐份含量太高,村民们无法在土地上栽种农作物,所以只好靠着学习技艺来讨口饭吃。正因如此,每年获选到全国



各地巡回表演的村民,就得同时负起养育其他村民们的责任。”



她轻叹口气,按着又说:“其实我们的村民们大部份都是从各地而来的贫民,直到现在,许多穷人家还是会把小孩们送到我们村子,而那



些小孩们就在村子里学习杂技,为整个村子工作。我是三年前才到上海来表演的,达民也才来四年而已,所以关于这一带的传说,我们都不是



很清楚。”



“旅馆到了。”



过了不久,连民将宾士车停在“银鳞大饭店”的门前。



但是金田一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反而继续说:“那个李波儿刑事为什么会一口咬定小龙就是凶手呢?”



“那是因为……”



丽俐欲言又止,志保便插嘴说道:“只有小龙在团长被杀的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原来如此。那么,团长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金田一追问道。



“根据公安鉴识课的判断,大概是在表演节目开始后的一个小时,也就是七点十分左右,那时我们的表演刚好进行到中场时间。因为节目



开始之后的四十分钟左右,周老还会跟团长通话,所以公安的判断应该没有错。当天,团里有两个女团员请假,因此所有的女团员们都得上场



表演,连一分钟单独行动的时间都没有,而其他男团员们在节目进行当中必须负责许多杂务,所以都拥有不在场证明,只有小龙在团长被杀的



时间里,刚好因为脚部轻微挫伤,离开后台去绑绷带。”



“会不会有观众自行跑到团长休息室里面去?”



美雪问道。



志保摇摇头说:“在表演节目开始之后,后台到处是老虎、猿猴之类的动物,所以入口处都会从里面上锁,观众根本不可能跑进来。”



“那么凶手会不会是在开演前就先溜进去,等杀了人后再离开呢?”



“那也不可能。因为到后台只有一个出入口而已,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是如果有团员以外的人出现在后台,我们一定都会注意到的。更何况发生命案后,在公安的指示下,没有人能离开后台,所以在后台的工作人员当中,根本不可能会有外来的人夹杂其中。”



“嗯……”



金田一准备要再问下一个问题。



“可以下车了吗?”



达民有些不耐烦地问。



金田一犹豫了一会儿,才静静地下车。



随后,其他人也跟着下车。



金田一从行李箱里拿出他和美雪的行囊,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美雪好奇地靠过去侧耳倾听。



“杨王、杨丽俐、杨小龙、藤堂壮介、唐人美、西村志保、石达民、周友良、幸田裕司……”



金田一不断复诵这些人名。



平常金田一总是记不得外国人的姓名,可是这次只听人介绍过一次,竟然就把同桌的团员名字全都背起来了。



“春天来了,轻舟泛水而行。”



虽然金田一也才刚刚转达民念过这行诗一次,却能用北京话朗朗上口。



事实上,金田一在课业方面多半勉强及格,然而在解决杀人事件时,却能发挥惊人的记忆力。



美雪定定地看着他,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一刻,金田一突然转头,并和美雪四目相接。



“美雪,怎么了?”



美雪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微笑,轻轻地摇摇头。



每当金田一专心思考事情时,美雪总会很有默契地不去打扰他。



金田一马上又皱起那两道浓眉,开始在脑中思索着。



志保在旅馆大厅拿了自己的钥匙,正要走向自己的房间时,金田一叫住了她。



“对不起,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



“在命案发生的时间里,藤堂先生和幸田先生两人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



“藤堂先生一直在后台指挥团员工作,而幸田先生应该都一直待在观众席上。在节目开演前,幸田先生离开后台之后,我跟达民两人立刻



把出入口上锁。”



“这样啊……”



金田一想了几秒钟后,才又说道:“志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志保轻叹口气,随即露出无奈的样子说:“什么问题?”



“你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手枪杀死团长的吗?”



“公安说是德林格手枪。”



“德林格?”



“你不知道吗?德林格手枪就是当时林肯总统被暗杀的手枪啊!那是一种迷你型手枪,可以藏在手掌心里面。”



“迷你型手枪……”



志保见金田一沉思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下你总该问完了吧?”



“嗯。”



金田一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目送志保那曲线窈窕的背影离开。



10



很久以前,我曾在某一本书里看过,人类害怕黑暗是从原始时代就遗留下来的特质。



果真如此,那么现在的我一定已经失去了这种特质。



因为我身处在这条充满不祥气氛的黑暗小巷里,竟然觉得非常舒服……



我只要一想起两个星期之前第一次踏进这条街的时候,心里头还是会有一种亢奋的感觉。



在这个“钱是万能”的魔都中,还存留着一些时代久远的古代遗迹。



尽管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罪恶的上海,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条充满靡烂气氛的后街,到处绽放着红、蓝色的霓虹灯,让人可以窥见上海的另一种风貌。



尽管现在才十一月,但今天晚上却稍有凉意。



不过,也多亏天气转凉,才能让我为了掩饰容貌所戴的帽子和外套看起来自然许多。



一不小心,我的鞋子陷进了到处都有裂缝的水泥地里,还差点跌跤。



我停下脚步,重新穿好鞋,并往暗巷里瞧。



在这些老旧的建筑物之间,不断发出恶臭味的垃圾堆积如山,却没有人去处理。



此外,在昏暗的街灯下,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蹲踞在那里。



我想,如果我没有特别去注意这群流浪汉,他们大概也不会留意到我这个外来客。



那些流浪汉只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根本不会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现在,我多少也可以理解这其中的悲哀。



我从流浪汉混浊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似乎不断地祈求自己能早日从这个世上消失,更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现在的我也一样有这种心态。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知道那个恐怖事实的瞬间所产生的憎恶感。



我一想到自己居然会恨那些人恨到这种地步时,心中不禁感到害怕。



虽然我也曾想过要杀人,可是,这种杀人动机根本无法跟那一瞬间的情绪相比。



“我一定要报仇!”



尽管我已经发下重誓,但因为准备工作不够周全,为了万无一失,杀人计划也因此一延再延。



两个星期前的某一天,我的复仇计划终于展开了。



那天,我在杨王的尸体上水槽的脏水,竟然出乎意外的冷静。



自此之后,我觉得今后必须完成的几个难题,应该就像做功课般简单,而且我也认知到自己必须要完成这出戏。



一切事情都顺利地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下个步骤的事前准备也已经开始进行。



我不但可以完美地演完复仇剧,而且自己也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甚至还可以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才会一脚踏进这条一般人绝对不会靠近的后街。



两个星期前,当我冒着危险来到这里时,好不容易打听出我需要的东西的所在,因而完成复仇计划的最后一着棋终于有了眉目。



复仇计划已经开始进行,我绝对不能再回头了。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办法。



这两个星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相当顺利,除了一个小小的阻力……



就是那个叫金田一的日本人。



我担心的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日本警察,也不是因为他是名侦探的孙子,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有一股莫名的不



安掠过心底。



不过,我相信只要给他一点下马威,他一定会立刻收拾行李,乖乖地溜回日本去。



(如果再不行的话,我就……)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门前。



那是一间位于小餐厅和杂货店林立的大楼一楼内的老旧中药店。



中药店门前吊着晒干的药草和用来当药材的兽肉等,这是在上海经常可以看到的景观。



我走进这间堆满瓶瓶罐罐、几乎没有落脚它的狭窄店里,一股难闻的臭味随即扑鼻而来。



我和一个穿着华丽,外表酷似卖春妇的女人擦身而过,或许她是以这家中药店为根据地,在这里从事卖春工作。



事实上,这家中药店专门提供私药、情报给黑帮份子,有时也提供贩卖人口的场所和机会给那些从事非法买卖的人们。



我之所以会找到这里,全靠一个蹲在街角的流浪汉告诉我的。



那个流浪汉看我穿得还算体面,知道我是从外地来的,便死命地纠缠着跟我要钱。



我给了他一些钱,企图打听出这边的事情。



没想到那名流浪汉反而问我:“你想要赃车、禁药,还是想藉由‘蛇头’偷渡?”



我提出几项要求,结果流浪汉用嘶哑的声音发出咳嗽般的笑声。



他又跟我要了一百元,然后才告诉我这家店的位置。



我走进店里后,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坐在又窄又暗的角落里。



那个老人正是这家中药店的老板。



他一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很不耐烦地一边叨念,一边走到店的最里面。



看样子,他大概还记得我这个人。



我跟两个星期前一样戴着口罩和太阳眼镜,我想我这种怪异的打扮,他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一面轻咳一面走出来。



此时,他那满是皱纹的手上正拿着一个纸包。



老人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个纸包递给我。



我确定纸包里面有坚硬的东西后,便迅速收进外套的口袋里。



接着,我从同一个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默默地交给他,随即转身离开。



虽然卖春妇一直瞪着我看,但我理都不理她,快速地走出店外。



我拚命向前走,一直走到另一条黑暗的巷子之后,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包,顿时,纸包里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这种由黄铜和铅制成的子弹,拿起来比实际体积要笨重许多。



我确认一下子弹数目,却发现比我所订购的少了一个。



不过这无所谓,反正只要没有太多麻烦,我也不可能将六个子弹全部用完。



我将包着子弹的白纸摊开,放在街灯底下照着。



子弹上面为的有效期限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某个时间,所以我的计划不能再拖延了。



“明天,我一定得采取行动。”



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可以握在手掌心,号称“被诅咒的手枪”的德林格手枪。



我把子弹装填进德林格手枪,心里不由得产生一股兴奋感。



(明天就会出现第二具尸体了,而且还是由被传为复仇怪物的“鱼人”所制造出来的。)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低声窃笑起来。



那把德林格手枪在街灯的照明下,不断放出锐利的光芒。



11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所投宿的银鳞大饭店,是一间已经有七十年历史的老旧旅馆。



他们大约在晚上九点半左右到达这间旅馆。



尽管时间不早了,一楼的酒吧仍然传来令人心旷神怡的爵士乐,大厅里的客人也依旧络绎不绝。



从大厅、走廊到客房的这一段路上,到处都摆满了生气蓬勃的盆栽,整间旅馆装潢得相当富丽堂皇,处处散发曾在欧洲列强殖民下的古上



海风味。



金田一和美雪在丽俐的翻译下订好房间,轮流洗过澡之后,就各自准备睡觉了。



然而过了十二点,金田一却还是迟迟无法入眠。



他并不是因为只穿睡衣的美雪近在咫尺而失眠,而是脑中一直思考着一件事情。



金田一默默地盯着天花板瞧,连看都不看一眼美雪的睡姿。



他在脑海中描绘各种图形,想像每一种可能性。



“消失的凶器……”



金田一轻声地自言自语。



霎时,金田一想起连接后台的唯一出入口,那是一扇显示着剧场曾经是一艘豪华游轮的坚固舱门。



他曾经偷瞄一眼,只见舱门内侧上了环扣式大锁。



(凶手不可能从外面卸下那个锁,因此在事件发生时,后台完全处于密室的状态。



根据志保的说法,团长的尸体是在表演节目结束之后被发现的,而且事发之后,根本没有任何人从后台离开。



此外,经过公安证实,出入口一直都上着锁。)



金田一不禁用手猛搔着头。



(对了,凶手会不会有共犯帮忙?



如果其中一名凶手到外面丢手枪时,另一名共犯先关上门锁,等到凶手回来时再打开……)



金田一歪着头思考,随即又暗自摇摇头。



(不!这样说不通。在那段时间内,如果共犯一直站在出入口附近等着凶手回来,反而会比一个人悄悄进出更引人注意。再说,出入口一



带好像经常有人进出,所以只要有某人行为怪异,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除此之外,平常也鲜少有人会在表演之后立刻走到外面去,所以一有



这种行为发生,其他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才对。)



这时候,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美雪突然翻了个身,金田一的思绪也因而中断。



直到又听到美雪那均匀的鼾声后,金田一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公安为什么会断定凶手将手枪丢到河里去?他们是依据什么来做这样的推断呢?而凶手又如何把手枪从没有窗户的后台丢到外面去?)



金田一的脑中充满了许多疑问。



(不过,公安一定握有什么证据,才敢如此推断。)



刹那间,金田一的心中突然有些憾恨。



(为什么我不知道那个证据究竟是什么呢?)



“唉……”



金田长叹一口气,轻轻地走下床。



他往旁边一看,只见美雪依然睡得香甜。



(算了,先去上个厕所。)



金田一走到门边,准备要穿上拖鞋。



就在这一瞬间,金田一不禁叫道:“厕所!”



(德林格手枪是一种可以完全掌握在手掌心里的小型手枪,所以搞不好凶手把它丢入厕所里的马桶冲走,再让它直接流到大河……或许是



这样,所以公安才会判断凶手应该是把手枪丢到河里去。)



金田一为免吵醒美雪,尽可能蹑手蹑脚地走到厕所。



他一边上厕所,一边在脑中推理着。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德林格手枪可以丢进马桶里就处理掉,那么应该还有其他方法也行得通才对。这么看来,凶手一定



是想防止公安从德林格手枪上查出蛛丝马迹……)



“唉!真是令人费解!”



金田一困惑地紧皱眉头。



(想不通的疑问还不只这一点,最难理解的是所有团员们居然都有不?



在公安推断的命案发生时间里,只有小龙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小龙就是凶手的话,一切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想到这一点,金田一却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如果小龙是凶手……他难道会在表演节目进行中,刻意选择其他团员都有不在场证明,却没有为自己制造好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杀人吗?)



对此,金田一感到相当怀疑。



(虽然小龙是团长的亲骨肉,但是爱和恨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爱得愈深也就恨得愈深。



再说,日本也曾发生过许多近亲杀人或夫妻之间的杀人事件。



但若凶手是个聪明人,那么在他有心杀害亲人的时候,应该会故意制造一些假象,让人误以为是因为金钱而临时起意的杀人事件才对。



不过,如果小龙是一时冲动而杀人的话,只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状况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金田一拢了拢衣服,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不,这种假设还是不太可能会发生,因为凶手已经在事前早就准备好了凶器。)



“德林格手枪……”



金田一低喃着。



(那把被用来暗杀林肯总统的“被诅咒的手枪”。全身湿淋淋,而且还发出一股腥臭味的尸体。那个传说中的怪物“鱼人”,以及他口中



所哼唱的摇篮曲。在团长休息室的墙壁上的“春”字。春天之后就是夏天、秋天、冬天……难道这意味着凶手杀人的行动还会继续下去?或者



……)



金田一用力甩掉手上的水。



“总而言之,明天先去彻底调查一下剧场的后台,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里开始发生的。”



金田一揉着逐渐感到沉重的眼皮,从厕所走出来。



“咦?”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脚底下似乎有一种湿重感。



“这是什么?”



金田一低下头去看着地面。



只见原本是红色的地毯,此时却变成了黑色,此外,还不断发出一股腥臭味。



金田一立即蹲下来,并用手指头丢触摸地面,这才发现门口四周好像都被泼湿了。



霎时,他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想法……



(团长被杀害的现场也被有腥臭味的水给濡湿……难道……)



“是鱼人出现了吗?”



金田一走到门口,将门链拉开,轻轻地打开门来。



但是,门外并没有任何人。



金田一鼓起勇气将门整个打开。



“一个人影也没有……”



然而当金田一把视线移向走廊的地板上时,全身不禁打了个哆嗦。



原来走廊的地板上竟然散布着一些濡湿的脚印。



金田一见状,立刻拿着房门钥匙,来到走廊上。



他一面警戒地环顾四周,一面追循这些脚印向前走。



金田一跟着这些单向的脚印走,最后来到紧急逃生梯口。



(说不定那个怪物是从内侧已经上锁的逃生梯入侵,拖着湿答答的身体来到我和美雪的房门口,然后又化身成湿漉漉的腥水潜进我们的房



间里,按着再从水怪变身成异形……)



“哇!”



顿时金田一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所笼罩,急忙转身跑回房间去。



他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用力一转,却无论如何也转不动门把。



(糟了!美雪还在房里面。)



一阵惊恐感迅速窜过金田一全身。



(一定是钥匙卡住了……)



金田一焦躁地用力敲门。



“美雪!”



他紧张地大叫起来。



“阿一,你在外面做什么啊?”



美雪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真是的,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你还跑到走廊上去干什么?”



美雪用手揉着眼睛,口中不停地嘀咕着。



“没什么,我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



金田一看到美雪平安无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透气?啊!地板怎么湿湿的?阿一,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腥臭味?”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溅了一些水出来。”



金田一对美雪挤出笑脸。



“可是,水怎么会有这种腥臭味?”



“是章鱼、章鱼啦!我一直睡不着,就把从东京带来的章鱼全都吃下去了,哈哈哈!”



“阿一,你到底在说什么嘛?”



美雪虽然听不懂金田一在说些什么,可是由于睡意正浓的关系,她又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去。



“真是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拉起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还是不要让美雪知道这件事比较好,以免她感到恐惧。)



金田一定定地看着美雪的睡脸。



(反正这也只是假扮成“鱼人”的凶手在下马威而已。哼!既然凶手已经先对我示威,那我就一定要把真凶揪出来。)



金田一的心头燃起前所未有的斗志。



金田一用浴巾擦干地上的水,再拿出浴室里的古龙水撒在地上去除腥臭味。



(真是可恶的家伙!想用这点小伎俩来让我打退堂鼓,哼!门儿都没有!)



金田一很想这样大声叫出来。



第二章坠落的尸体



1



“哟!金田一,这里、这里。”



剑持警官在旅馆大厅一边挥手,一边大叫。



“老兄,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嘛!真是丢日本人的脸!”



金田一皱起鼻子说道。



“阿一,你太没有礼貌了,剑持警官是特地来接你到剧场去的耶!”



“哈哈哈!没关系。我想,他大概是因为一直看着你,结果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所以心情非常恶劣。金田一,我说的没错吧!”



剑持警官边调侃边拍金田一的背。



“才不是这样呢!是因为昨晚……”



金田一把嘴巴凑近剑持警官的耳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咦?难不成这跟两个星期前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关?”



“老兄,你也听说啦?”



“嗯。昨天你不是见过李波儿刑警吗?他曾经在日本的警视厅实习过一年的时间,当时我跟他的交情很好,所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



括那具全身湿透的尸体,以及刻在墙上的‘春’字,我都已经听他说过了。”



“原来如此。”



“对了,我听说那个杨小龙好像就是嫌疑犯。”



“可是,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觉得丽俐的哥哥应该不会杀人才对。”



美雪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嘴说道。



“我倒觉得他实在令人讨厌。”



金田一不屑地说。



“你怎么这样说嘛!”



美雪狠狠地瞪着金田一。



“老兄,你知道吗?我就是被美雪硬拖来上海找真凶的。”



金日一故意露出无奈的表情。



“乱讲!你自己还不是喜孜孜地说要来上海完成‘三个目的’。”



“三个目的?”



剑持警官狐疑地看着金田一“啊,没什么啦!哈哈!”



金日一企图用笑来掩饰心虚,迅即一溜烟地跑出大厅。



随后,剑持警官和美雪也跟着走出去。



这时候,一辆写着“公安”的巡逻车停在外面,准备接送金田一等人。



“没想到这辆巡逻车居然还有福斯汽车的标志!”



金田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其实上海除了有德国汽车的工厂之外,日本的资本家也在这里大量投资设厂哩!”



剑持警官解释道。



金日一“嗯”地应了一声,旋即一头钻进巡逻车的后座。



2



“对了,老兄,你怎么会到上海来?”



虽然剑持警官在昨晚十一点后曾打过电话给金田一,但也只是约好今天的行程就挂断电话,所以金田一迟迟无法知道个中原因。



“事实上,我是为了十年前发生在东京湾的一件分尸后弃尸的案子而来的。”



“啊!”



金田一跟美雪两人惊愕地互看一眼。



“十年前,在东京湾的垃圾场里,有人发现一具被分尸装在塑胶袋内的男尸。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没什么办案经验的警察,所以侦办起



这个案件感到相当棘手。后来,连原本负责此案的侦办本部也都放弃继续追查。直到最近,该案的一个嫌疑犯出现了,这件案子才终于有一点



眉目。”



“那个嫌疑犯是谁?”



金田一的口中虽然这样问,但其实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某人的影像。



“藤堂壮介。”



剑持警官缓缓地说出来。



(果然跟我所想的人一模一样。)



这一刻,金田一不免自豪起来。



“说起来还真巧呢!这个线索居然是从一个有关警察科学搜证的电视节目中得来的。金田一,你知道什么是‘复颜’吗?”



“是不是指把黏土之类的东西盖在头上,使人的真面目重现的手法?”



“没错!那个节目的制作单位将那件分尸案的被害者复颜后的容貌播出来,没想到不久之后就有一个观众提供线索说,死者是新泻县的一



名失踪职员。我们在一年前左右,终于查出这名死者的真实身分。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这个事件曾在杂志上引起轩然大波?”



“嗯,我好像曾在电车里的广告看板上看过这则报导。”



美雪点点头说。



“我们获得这条线索之后,侦办本部就继续搜查,而新泻县的警方也大力协助。最后,我们循线追查到一个名叫藤堂壮介的嫌疑犯。”



“是他先杀了人之后,再刻意把尸体运到东京湾遗弃的吗?”



金田一不解地问。



“不,这一点我们还无法确定。只是有目击证人指出,疑似藤堂的嫌疑犯将全身软趴趴的被害者抬上车子而已。再说,这都已经是十年前



的事情,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我先到上海来找到藤堂,其他事情就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了。”



剑持警官带着无奈的口吻说道。



不久,巡逻车已经来到“鱼人剧场”前。



剧场的入口处依然停了几辆巡逻车,另外还有几部同样写着“公安”的摩托车停在那里。



“今天的巡逻车好像此昨天还多。”



美雪不安地说。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节目从早上十点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连续表演两场,再加上外国观光客相当多,因此绝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剑持警官边说边向对着他行礼的公安们回礼。



此刻,载着杨氏杂技团成员的巴士也刚好抵达。



团员们下车后,将那些关在铁笼里的动物们从另一辆卡车搬运下来。



他们鱼贯地走过放在入口虚的金属探测器,而且他们的行李也都得经过又光检查。



不只如此,那些动物们连同铁栏也都必须接受检测。



“吼!”



刹那间,老虎兽性大发地对着公安怒吼。



丽俐马上用手轻抚老虎,凶猛的老虎立刻像猫一般乖乖地低下头。



“丽俐,你真厉害。”



丽俐听到美雪的称赞,微笑地对她挥手。



“剑持警官,我等你好久了。”



李波儿刑警用日语打招呼。



“啊,李波儿刑警,真抱歉,我来迟了。对了,我重新帮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嗯……有一点交情的金田一一和七濑美雪。”



金田一跟美雪两人对李波儿刑警鞠了个躬。



“两位好。你就是金田一吗?剑持警官跟我提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听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少年。”



李波儿刑警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你过奖了啦!哈哈!”



金田一得意忘形地咧嘴大笑。



这时,李波儿刑警忽然严肃地说:“可是,你这种干涉警方办案的作法在日本也许行得通,但是在中国可不能这样胡来,这点我得先提醒



你。”



说着,李波儿刑警便转过身,朝剧场里面走去。



3



距离开演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此时后台充满轻松愉快的气氛。



“这种茶还挺香的。”



金田一喝着丽俐冲泡的茉莉花茶,不禁赞叹道。



“嗯,真的很好喝。”



美雪也在一旁附和道。



“我没有昂贵的好茶招待你们,只能冲泡这种我个人也满喜欢的茉莉花茶和你们一起分享。以前我们在村子里时也常喝这种茶……真是令



人怀念的味道。”



丽俐低下头来轻啜着茉莉花茶,脸上显得十分落寞。



“丽俐,令尊两个星期前才刚遭遇不幸,你却仍然必须参加演出,真是辛苦你了。”



美雪怜惜地说。



“其实我只要一上场表演,就可以忘却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心情反而会舒坦一点。”



“对了,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美雪好奇地问道。



丽俐微微皱起眉头,用平淡的语气说:“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我觉得他总是随时随地都在生气。从小到大,我老是被迫做练习,一直到



全身伤痕累累才能休息。再加上我一向表现得不好,所以经常被爸爸骂,每一次都是小龙挺身出来保护我,但也因此他常和爸爸发生争执,所



以大家都认为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好,可是……事情其实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丽俐的口气开始沙哑起来。



“爸爸只是对我和小龙跟对其他团员一样严格罢了,因为这是团长应该有的态度,小龙也了解这种情况,所以他绝对不可能会杀死爸爸…



…”



丽俐的眼里不断淌下泪水。



从没有在金田一和美雪面前表现出丧父之痛的丽俐,现在终于将心中的悲痛倾泄而出。



“丽俐……”



美雪的眼眶也闪着泪光。



“志保,你可不可以带我到后台去看看?”



金田一看见志保刚好从身旁经过,马上站起身来说。



事实上,金田一最不擅于处理这种气氛,因为只要女孩子一流泪,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鱼人剧场”是由豪华游轮所改建而成,因此后台占了很大的空间。



后台和舞台之间是以从天花板垂树下来的布幕隔开来的,舞台的下方则是宽广的观众席。



有许多形形色色的灯光设备凌乱地架设在高耸的天花板上,而在那些灯光设备的四周还装置着俗称“桥形通道”的跳板。



每个跳板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方便让工作人员在上面行走以调整灯光设备。



舞台的左侧放置着一个巨大水槽,也就是杨氏杂技团表演“鱼人游戏”时所使用的道具。



在舞台后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则有好几间休息室。



“志保,我们可以过去那边看看吗?”



“如果被藤堂先生撞见的话,他一定又会怪我的。”



虽然志保的话中透露出拒绝的意思,但金田一还是不死心地说:“我想看看那间发生命案的团长休息室。”



志保看金田一那副非去不可的模样,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来到团长休息室。



这一区原本是游轮的高级客房区,所以门前都放置着一个大水槽作装饰。



之后,杨氏杂技团虽然将它改装成休息室,但总不能让水槽空荡荡地搁在那儿,所以有人便将水槽装满水,在里面养了一些水草和鱼儿。



金田一凑上前丢闻了闻水面。



(大概是没有换水的关系,所以水都变浊了,还有一阵阵的腥臭味……搞不好凶手就是用这里的水浇在团长的尸体上。)



金田一走进团长休息室,只见里面已经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丝毫感觉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骇人的杀人事件。



然而,当金田一走到角落,用力拉开淡紫色的帘幕时,墙壁上的“春”字赫然映入眼中。



(春天之后,还有夏天、秋天、冬天……)



想到这儿,金田一的内心不免一惊。



“你看够了吗?”



志保嘟着嘴问道。



金田一点点头,按着转身离开。



4



金田一看过命案现场后,藉口说要去上个厕所,便要志保先走。



为了不让志保怀疑,金田一姑且先进去厕所里面。



厕所里的马桶是相当老旧的冲水设备,就整个构造而言,像德林格这类迷你型的手枪应该可以很顺利地被水冲走。



过了半晌,金田一小心翼翼地从厕所走出来。



直到确定志保已经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



金田一担心志保会被藤堂骂,因此故意支开她,想要自己单独行动。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一间悬挂“1023”黄铜门牌的休息室前。



(如果有人在里面的话,我就假装走错房间,然后赶快跑就行了。)



他将手放在门把上,发现门并未上锁,于是用力一转。



“哇!”



金田一不由得尖叫起来。



那个休息室里真的有“团员”在,只不过那不是人,而是一头令人看了魂飞魄散的凶猛老虎,而且那只老虎竟然没有关在铁笼里!



金田一吓得赶紧关上门,等回过神之后,才又悄悄地将门打开一个缝。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只老虎其实已经被人用绳子给紧紧绑住。



“原来你动弹不得啊!看你可怜,这个给你吃……”



金田一一面喃喃念道,一面翻了翻口袋,并从口袋里找到他从日本带来当零食的蒜肠。



他正准备去请肠给虎视眈眈的老虎时,一声沙哑声骤然自背后响起:“喂!”



金田一吓得连手上的蒜肠也掉在地上。



他定了定神后,才回头一看,只见满脸皱纹的周友良正对着自己微笑。



“周老,你别这样吓人嘛!”



金田一用手拍拍胸脯说道。



“哦,对不起。我只是怕那只老虎兽性大发,除了吃掉你给他的蒜肠之外,也把你一并吞了下去。”



周友良露出黄板牙笑道。



“周老,你是说真的吗?”



“我是开玩笑的啦!那只受过训练的老虎只会吃丽俐尸食的东西而已,绝对不会乱吃其他人给的食物。再说,你身上也没有几斤肉,呵呵



呵……”



这时候,美雪的叫声在走廊上响起:“阿一,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美雪小跑步地跑过来,丽俐和志保两人也一起走过来。



“对不起,我们等一下就要开始表演了,所以要请你们先离开后台。”



“丽俐,你们这么忙还要招呼我们,真是抱歉。阿一,我们走吧!”



说完,美雪便用力推着金田一往前走。



就在那一瞬间,金田一的心底蓦地产生一个疑问,但他还来不及理清思绪,整个注意力就被在其他休息室里的团员们的喧闹声给吸引过去。



5



“人美,待会儿就要开始表演了,你竟然还在想这档子事!真是淫乱的女人。”



藤堂怒气冲冲地一把甩开人美。



此时,全身赤裸的人美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喂!每次在表演之前,可都是你主动要求的耶!”



“今天我很累,没有那个心情。你赶快穿好衣服去准备、准备。”



但是人美依然待在地板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哼!我看你是在怕那个‘鱼人’吧!因为‘鱼人游戏’就是你跟团长想出来的点子,所以如果‘鱼人’还有下个目标的话,那肯定就是



你了。”



“别傻了,你想想看嘛!生存在越国时代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拿德林格手枪杀人?”



“可是,你别忘了另一个流传在杨氏杂技团里的‘鱼人传说’,因为这个故事是发生在十年前,而且还真的出现手枪哦!对了,我和你也



都在这个故事中轧上一角呢!”



人美眼见藤堂的表情益发僵硬起来,更加亢奋地睁大眼睛,迸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人的泳技还真是一流,说



不定她真的是一条美人鱼耶!那个传说中企图剥掉身上的鳞片来变成人的美人鱼,和可怜的王美鱼还真相像啊!她们都一样被人类所背叛,而



且……”



“你给我住嘴!”



藤堂拿起人美上白表演穿的紧身衣,狠狠地朝她丢过去。



“哈哈哈!我说起故事来也挺有文学气息的,对不对?你别看我现在这副德性,想当初我也曾在日本大学留学,还读过日本文学呢!我要



不是遇见了你,今天也不会沦落到要窝在这个杂技团里。说不定我会在新体操比赛中拿到奖牌,或是当个名翻译家……”



“人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你要钱、要任何东西,我不是都给你了吗?”



“哼!你只要一看到年轻貌美的女人,就想用钱来打发我走。自从志保来到杂技团后,我表演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你八成是看上她了,对



不对?”



“住嘴!”



藤堂脸红脖子粗地打了人美一个巴掌。



“不要打我的脸,待会儿我就要上台表演了。”



人美用手捂住脸颊,冷冷地瞪着藤堂看。



“少罗嗦!快给我滚出去!”



人美见藤堂大发雷霆,只好赶紧穿好紧身衣,口中却仍大声嚷嚷着:“如果你敢抛弃我,我就把十年前的事情统统告诉警方。此外,我还



要把你们利用杨氏杂技团来进行不法勾当的事全都说出来。哼!我一定会去跟那个剑持警官告状,你若不信,就尽管试试看。”



人美撂下这些狠话后,旋即离开休息室。



藤堂双手抱着头,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其实不用人美提醒藤堂,他自己也很清楚,因为一直联手进行非法勾当的同伙杨王被人不明不白地杀死,他当然会感到心虚。



(日本惊方可能已经查出我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所以才会跑到上海来进行调查。唉!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了,现在却……)



藤堂苦恼地猛捶着头。



(到底是谁杀了杨王?



在杨氏杂技团的团员当中,只有我、杨王、人美和那个待在杂技村里的那个男人知道那件事,可是,发生命案的时候,那个男人确实人在



村子里,所以不可能是他杀死杨王。



难道是“那个人”干的?不,“那个人”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那么高的智慧在尸体上动手脚。这么说来,是发现到我们罪行的人杀死杨



王的喽?



会是谁呢?他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可恶!”



藤堂困恼地握紧拳头。



(我一定要在警察抓到凶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藤堂看了手表一眼,现在是上午八点十五分,距离开演尚有一段时间。



(算了,先去外面透透气,让心情安定下来,我绝不能在那个剑持警官的面前露出破绽。)



藤堂在裤子上擦掉从手掌心渗出来的汗水。



6



此刻是上午十点五分,观众席上的灯光随着美妙的乐音缓缓地落下来。



“就快开演了。”



美雪坐在金田一旁边轻声说道。



“嗯。”



金田一简短地应了这一声,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



“金田一,你怎么打起呵欠来了?”



幸田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还一屁股坐在金田一隔壁的座位上。



“啊,不是这样的……哈哈哈!”



金田一干笑着,若无其事地重新调整好坐姿,同时往美雪的方向挪过去一点。



这个动作被眼尖的幸田发现了,他苦笑着说:“你不要这么讨厌我嘛!我们都是日本人,不是吗?”



“我没有讨厌你呀!只是你的身材稍微大了一点……”



金田一随便找了一些理由搪塞过去。



“喂!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而且我还听说你是专门来调查两个星期前在这里发生的命案……说起来,那件



命案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全身湿透的尸体、留在墙上的‘春’字……好像在看推理小说一样。对了,你现在调查得怎么样?谜题都解开了吗?”



“没有,我一点进展也没有。事实上,我刚刚才去看过命案现场,可是除了墙上的‘春’字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哈哈哈!金田一,你真的以为自己能破得了这桩命案吗?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喽!虽然你跟剑持警官有交情,但这里是中国不是日本,所



以你得好自为之,千万则让公安盯上你,到时候把你强制遣送回日本哦!”



“哼!虽然我不知道你混进杨氏杂技团的目的何在,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介入太深,否则凶手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你。”



金田一不甘示弱地反讽道。



“金田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幸田顿时严肃起来,眼里闪着一种神密的光芒。



金田一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姑且不看他那因为抽菸而泛黄的牙齿,如果他把胡掠剃干净,服装整理一下的话,也有一张十分精悍的脸孔。)



往这方面一想,金田一忽然发觉幸田除了有一副经过锻练的结实身材之外,全身上下还散发出一种非比寻常的气息。



“你绝对不是为了要报导杨氏杂技团而到上海来的,你一定是另有目的,对不对?”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此时,幸田又露出往常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



“昨晚当你看到剑持老兄,知道他是日本警官的那一瞬间,你的脸色整个都变了。再说,你为了报导名不见经传的杨氏杂技团而来这么远



的地方,这对杂志社来说实在太不划算了。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没错,我对杨氏杂技团并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是这个杂技团的另一面。”



“另一面?”



“嗯。不过,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自己去查一查。可是,你得小心不要被人抓到破绽哦!”



“等一下,你……”



“阿一,先看表演嘛!有话待会儿再说。”



一直在一旁看着金田一和幸田两人唇枪舌剑的美雪,突然大声地打断金田一的话。



金田一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地把视线移往舞台。



没多久,白色的烟雾从舞台两侧喷射而出,蓝色灯光笼罩着整个舞台。



“‘鱼人游戏’?”



金田一不由得叫了出来。



因为据他所知,蓝色灯光应该是只有在表演那个压轴节目时才会用上。



美雪大概也有同样的疑问,只见她急急地翻阅日文版的节目流程手册。



“奇怪?节目流程手册上也写着‘鱼人游戏’是最后才表演的啊!”



美雪不解地自言自语着。



“表演节目有变动啦!刚刚藤堂先生不是有广播吗?啊!我忘了你们听不懂北京话。”



说到这儿,幸田不禁用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因为人美突然失踪,所以今晚的节目流程得变动一下:他们决定先表演‘鱼人游戏’,猛虎秀则拿来当压轴的节目。”



“人美失踪?”



金田一惊讶地反问道。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定是又跟藤堂吵架了。话又说回来,人美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么漂亮的女人竟然和那个脑满肠肥



的藤堂在一起十年之久……”



“啊!开始表演了。”



美雪的叫声打断了幸田的话。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舞台上,只见两名团员从舞台两旁倏地飞跳而出,现场观众们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咦?为什么只有两个人表演?不是只有人美失踪而已吗?)



金田一定睛一瞧,发现舞台上只有丽俐和达民两人在表演。



(难道小龙也不见了吗?)



金田一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就在这时候,达民一个人在水槽里像水车般不停地旋转,还表演各种高难度的泳技。



霎时,观众们的欢呼和鼓掌声响彻整个剧场。



紧接着,丽俐也以优美的姿势跃入水中。



达民立刻用粗壮的手臂抱紧丽俐,眼中充满怜爱地望着她。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物体瞬间从舞台上方砰地落了下来。



由于冲击力太大,水槽里的水都溅到第一排的观众身上。



“啊!”



有些观众惊愕地尖叫起来,有些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达民用力推开那个物体,丽俐也循着水流往上游。



不久,他门两人都浮出水面,并用手抓住水槽的边缘。



在蓝色灯光的照射下,有一种东西慢慢地在水面上扩散开来。



“是血!”



金田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过了几秒钟,水槽里有一个物体顺着水流缓缓地浮上来。



“哇!是死人!”



观众席中有人大声尖叫出来。



公安一发现剧场里发生意外,立刻把出入口全面封锁,防止凶手趁机逃窜。



由于观众们无法离开剧场,马上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丽俐和达民见状,也顾不得狼狈,急忙从水里爬出来。



随着水面逐渐平静下来,人美那张死白的脸也整个浮出水面。



她的脖于上缠着一条围巾,舌头从半开的嘴里微吐出来。



“这是‘夏’……”



幸田铁青着脸,嘴里念念有词地楞在当场。



“太可怕了。”



美雪吓得紧紧抓住金山一的手臂。



7



经过公安详细的鉴识,人美确定是被凶手用手枪杀死的。



到了下午一点左右,所有观众经过彻底搜过身后,都因无嫌疑而获准离开。



这时,团员们和金田一、美雪在观众席上等公安的搜查行动告一段落。



尽管现场笼罩着一股悲伤气氛,但在金田一的眼中看来,团员们的恐惧感似乎更甚于悲哀之情。



(杨氏杂技团里一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金田一的脑中一直存有这种想法。



他敏锐地观察四周,只见周友良独自一人坐在观众席的正中央。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一起走上前去,看到周友良把纸放在膝盖上,正在上面写一些字。



“周老,你在写什么啊?”



金田一好奇地问。



周友良慌慌张张地将纸对摺,然后抬起头来。



“原来是你们啊!吓了我一大跳。”



“你刚才在写什么?”



金田一又问了一次。



“我在写摇篮曲。”



“就是那首‘鱼人’留下来的摇篮曲吗?”



“嗯。”



“请让我看看,好吗?”



周友良原本有些犹豫,但后来还是把那张纸递给金田一。



金田一将纸摊开,只见上面用原子笔写了几行中文字:春天来了,轻舟泛水而行。



夏天来了,满河浊水绿紫。



秋天来了,旅人强饮腐水。



冬天到了,鱼儿止水睡着。



周友良遥望着远方,开始用一种奇怪的曲调吟唱这首摇篮曲。



“这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困惑地深锁眉头。



“这首四行诗代表着四季发生的灾难,以前小孩子不睡觉的时候,妈妈就会唱这首歌,还吓孩子说:‘赶快睡,不然鱼人会抓走你们哦!







“周友良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解释每一句诗的意思。”



夏天一到,河水就被染成紫色,这不是跟人美死时的样子很像吗?



“金田一恍然大悟地叫道。”



没错!



而且人美的背部还被人用刀刻了一个‘夏’字。



“金田一听到周友良的话,全身不由自主地窜过一阵寒意。”



凶手为什么要模拟这首摇篮曲来杀人?



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来做为杀人预告呢?



一定有什么秘密……



摇篮曲、杨氏杂技团……



这其中一定有秘密。



周老,我说的对不对?



“金田一用力摇晃周友良的肩膀问道。周友良看着金田一,微微地点一下头。



8



“凶手一定是王美鱼。”周友良信誓旦旦地说。



王美鱼是谁?



“金田一追问道。周友良便把”王美鱼“三个字写在纸上让金田一看。”



王美鱼一定还活着,她要杀掉那些曾背叛过她的人们。



“周友良两眼无神地喃喃说道,仿佛也在惧怕那个躲在阴暗角落的凶手。”



周老,王美鱼到底是什么人啊?



“”十年前,杨氏杂技团里有一个很会游泳的女人,她就是王美鱼。



她是从江苏省来投靠杂技团的,外表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人却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王美鱼的泳技很棒,还可以在水底待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此外,她只吃水草和鱼的理由是怕身体过敏,至于真相如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她是人如其名……



不,现在我觉得她根本就是一条鱼人……



“周友良轻叹一口气,接着又继续说:“藤堂先生看中王美鱼的泳技,便和团长想出‘鱼人游戏’这个节目。刚开始的时候,是由王美鱼



独自在水槽里表演令人叹为观止的泳技。后来,藤堂先生跟团长要求她教授其他的团员们游泳,而王美鱼也欣然答应。在王美鱼的指导下,团



员们的泳技愈来愈好,最后还编出四名男女在水中游泳的节目。但最受观众们欢迎的还是王美鱼,因为她不但人长得甜美,泳技也是一流的,



因此‘鱼人游戏’这个节目大受欢迎……可是过了不久,团里就传出一件关于王美鱼的可怕流言。”



“什么流言?”



“大家都传说王美鱼可能就是‘鱼人’。有很多团员指出,王美鱼在洗澡之后,身上会发出一股鱼腥味,而且还会遗留一些鳞片。久而久



之,团员们都因害怕而不敢再接近她,人美甚至还拒绝跟王美鱼一起表演,于是团长便将美鱼从‘鱼人游戏’的名单中剔除。”



“是丽俐的父亲不让王美鱼表演的吗?”



美雪开口问道。



“嗯。王美鱼一直把团长视为收留她的大恩人,对他心存感激,却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被恩人所抛弃,因此她非常伤心……就这么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金田一急急地问道。



“王美鱼一边用手枪射死自己,一边跳到海里去。此外,她还在厕所的墙壁上用血写下‘春’、‘夏’、‘秋’、‘冬’这四个字。”



说到这儿,周友良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当我看到墙上的血字后,马上就联想到那首‘鱼人’下诅咒的摇篮曲。”



“周老,王美鱼用来自杀的手枪,难不成也是……”



“德林格手枪。”



周友良激动地说。



“怎么会那么巧……”



金田一浑身开始颤栗起来。



(对杨氏杂技团的所有团员们来说,“鱼人”绝不是很久以前的传说,而是真真实实地存在。至少,周老是一直深信不疑。周老大概也害



怕王美鱼会对他下毒手吧!)



金田一望着眼前的周友良,不由得产生一股怜悯之情。



“我好几次都建议团长把‘鱼人游戏’这个节目取消掉,因为那是属于王美鱼的节目,可是,藤堂先生和团长两人都不听我的劝,还把‘



鱼人游戏’当成压轴节目。我想,王美鱼一定没有死。王美鱼躲在暗处!准备要向背叛过她的人报仇。”



周友良十分痛苦地说出这一番话。



(那个王美鱼真的是传说中的“鱼人”吗?鱼腥味、鳞片……



会不会是有人为了把王美鱼赶出杨氏杂技团,而故意散播她就是“鱼人”的流言?



如果主事者就是这一次被杀的人美,可能是因为她嫉妒王美鱼那绝佳的泳技,和美如天仙的容貌,所以特意制造出这一连串的阴谋和流言。



这么说来,也许王美鱼真的没死,才会回来对人美,以及曾经抛弃过她的团长报仇。



可是,果真如此,那么剩下的“秋”和“冬”又是指谁呢?



难道还有其他团员介入这个事件?)



金田一交抱双臂,脑中不停地思考着。



(在第一个杀人行动中,凶手模拟“鱼人”诅咒的摇篮曲,故意将团长的尸体弄湿。



凶手在第二次谋杀人美的行动中,利用死者的鲜血染红水槽,藉以比拟河流染成紫色……)



金田一回想起人美的尸体坠落到水槽时的情形。



(凶手故意将尸体运到舞台上方的桥形通道,事先预估好“鱼人游戏”的水槽被放置的位置,然后再将尸体推落下去……



如果凶手只是单纯要模拟摇篮曲杀人的话,应该还有其他更简单的方法才对。)



金田一用手敲敲脑袋,努力思索着。



(凶手难道没有其他的目的吗?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理由,使得凶手非得要以那么骇人的方式,来让人美的尸体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经过半晌,金田一才停止思考,转头询问周友良说:“周老,你看过人美的尸体,对不对?”



“嗯。”



“有没有让你感到奇怪的地万?”



“奇怪的地方……”



周友良想了一会儿。



“对了,经你这么一提,我才猛然想起来,人美为什么会穿上那件表演服?”



“你是指那件附有一条粉红色围巾的衣服吗?”



“是啊!就是那一件。我觉得很奇怪,人美平常只在表演压轴节目的时候,才会穿上那件衣服。”



“压轴节目是指‘鱼人游戏’吗?”



“嗯。奇怪?莫非人美早已打算要参加最后一个节目的演出……”



周友良不解地咕侬着。



“这……”



刹那间,金田一想起一件有关联的事情。



就在他正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时,剧场里响起一阵粗鲁的吼声。



金田一转头一看,只见李波儿刑警和剑持警官正带着部属们来到现场。



9



李波儿刑警扯开喉咙,大声地指挥部属们工作。



随后,他又走到观众席,直挺挺地站在小龙的面前。



李波儿刑警指着小龙,开始用强悍的语气叱责他。



金田一听不懂北京话,因此低声下气地询问周友艮说“周老,李波儿刑警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究竟在对小龙说什么?”



周友良旋即将嘴巴附在金田一的耳边说:“他是在问小龙把手枪藏到哪里去了。我看那个李波儿刑警还真是笨哪!他以为大呼小叫就可以



让人招供啊?就算小龙真的是凶手,他也不会承认的。”



周友良说完,还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



不管李波儿刑警如何诘问,小龙始终噤若寒蝉。



最后,李波儿刑警终于被小龙激怒,一把揪起小龙的衣领,迫使他站了起来。



然而,小龙依旧闷不吭声,任凭李波儿刑警在他面前怒吼。



丽俐看不过去,忍不住介入其中。



这时,情绪激动的李波儿刑警马上将矛头指向丽俐,对她恶言相向。



“阿一,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美雪担心地催促道。



金田一二话不说,立刻挺身而出。



“李波儿刑警,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李波儿刑警看到金田一,勉强镇定下来,放低音量说:“金田一,虽然剑持警官要求我让你留下来帮忙调查,可是,如果你不尊重我们办



案的话,就不要怪我依法命令你回旅馆去。”



说完,李波儿刑警便别过头去。



剑持警官见状,马上出面替金田一请求道:“李波儿刑警,请你听我说。或许你不相信,可是,金田一的推理能力的确高人一等,连我们



日本警方也常常求助于他,所以你能不能先听听他的说法,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既然剑持警官都这么说……”



李波儿刑警轻轻地叹一口气。



“金田一,我就姑且听听看你的说法吧!”



“我觉得这个杀人事件还有许多疑点,在还没有解开谜题之前,你们就直指小龙是凶手,这种做法实在太武断了。”



金田一毫不客气地批评。



小龙听到金田一的话,露出意外的表情。



小龙认为自己对金田一的态度并不友好,所以金田一应该也对他没有好感才对。



(金田一为什么要为我辩护呢?)



他不禁用一种怀疑的眼光定定地看着金田一。



“李波儿刑警,只因在第一次事件中只有小龙没有不在场证明,你们就把这次人美被杀的事件也推到他身上……”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李波儿刑警便插嘴说:“如果只是第一次事件中杨小龙没有不在场证明也就罢了,偏偏这一次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不



在场证明。”



“啊?”



金田一感到诧异不已。



“根据研判,唐人美遭杀害的时间是在节目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左右,除了杨小龙以外,所有的团员在那段时间里都拥有不在场证明。杨小



龙说他是因为不满意藤堂先生任意变更节目表,为了抵制表演才躲藏起来的,但是我们实在无法接受他这样的说法。所以我们带了逮捕令来,



准备逮捕杨小龙回去问话。”



说完,李波儿刑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装有逮捕令的信封。



“金田一,现在你懂了吗?”



李波儿刑警得意地问。



“懂一半。”



金田一说道。



“什么?”



李波儿刑警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疑问并没有因为你这样的解说而消除,不,应该说更加深了我的疑虑。”



李波儿刑警很不高兴地歪歪嘴角,轻蔑地笑道:“哟!你现在看起来还真像名侦探的孙子……既然如此,那你把你的疑虑说出来让我听听。”



金田一不疾不徐地说:“我的第一个疑虑是凶手为什么要用那么骇人的方式,让人美的尸体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



李波儿刑警皱起眉头反问道。



“‘鱼人游戏’这个节目开始表演的同时,人美的尸体不是从天花板掉落到水槽里面吗?我实在想不透凶手为什么要用这么大费周章,而



且夸张的手法让尸体暴露出来。”



“这个……说穿了就是……”



“你是不是想说,凶手是为了要跟杀死团长时一样,想模拟‘鱼人’摇篮曲中‘夏’的内容,才采取这样的作法?可是,如果这就是凶手



的目的,那么应该还有其他更轻松、简单的方法呀!譬如说,后台的休息室里不是有浴室吗?凶手只要把尸体放进浴缸里,在浴缸里注满水,



不就跟‘夏天来了,满河浊水绿紫’的歌曲内容相符,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冒着被人撞见的危险,把人美的尸体运到天花板的桥形通道上面去呢?”



金田一的手指着舞台上的灯光垂吊下来的地方。



所有在场的人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那里。



小龙则是以一张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金田一。



“金田一,你的疑虑只有这样而已吗?”



李波儿刑警不悦地间道。



“当然还有。”



金田一微笑地说。



“我洗耳恭听。”



“我的第二个疑问是,如果我们假设凶手是小龙,那么他为什么要故意选择只有他自己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里,让人美的尸体出现在大



家的眼前?”



李波儿刑警不发一语地看着金田一。



金田转身询问陪在小龙身边的丽例说:“丽俐,我有一件事想请问你,在‘鱼人游戏’节目开始前后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所有的团员们



都会在特定的地方等待上白表演?”



“是的。”



丽俐点点头,按着又说:“所以除了我哥哥没有上场表演之外,其他团员们的行踪应该都可以确定。”



金田一听了丽俐的话,旋即转头对李波儿刑警说:“你也听见了吧!小龙一定也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说,小龙明明知道事情会演变成只有



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不利状况,却还刻意选那个时间让人美的尸体出现,试问世界上有这么笨的凶手吗?”



“哼!或许是他早已料到有人会这么想,所以才又故意反过来这么做的啊!”



李波儿刑警不屑地喃喃说道。



金田一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还有第三个最重要的疑问,那就是凶手到底是如何把德林格手枪带进剧场里,又如



何使它消失不见?这一点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我们姑且不论凶手是如何把凶器带进来,但是,因器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



“你想说凶器是从厕所的马桶冲进河里去的吗?”



金田一抢先说道。



李波儿刑警默默地点点头。



“可是,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如果我的直觉正确的话,或许发生在两个星期之前的杀人事件跟这次人美被杀的事件,凶手部是使用同一把



德林格手枪行凶的。”



“你、你说什么?”



李波儿刑警瞪大了眼睛。



“哪有这种事?哈哈哈!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这次的凶器确实是德林格手枪没错,但凶手上次使用的那把手枪应该已经被冲到河里去,所



以凶手不可能是使用同一把手枪来犯案。总之,待会儿我们就会调查清楚。”



这时候,有一个便衣公安走进来,在李波儿刑警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李波儿刑警听着听着,整张脸渐渐胀红起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



李波儿刑警喃喃自语着。



“李波儿刑警,鉴识报告出来了吗?其实你们根据弹孔鉴识,便可以得知凶手是使用同一把手枪来杀人的。”



金田一得意洋洋地说。



“嗯,凶手确实是使用同一把手枪……你怎么会知道呢?”



“道理很简单嘛!如果凶手准备了别的手枪,那么在第一次行凶之后,就没有必要把手枪藏起来,只要随便一丢不就好了吗?凶手之所以



把手枪藏起来,一定是为了进行下一次的杀人计划,才会以某种方法将手枪藏起来,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呀!”



金田一故意提高音调说道。



李波儿刑警没有开口说话,脸上仍然是一片潮红。



他的嘴唇因为用力咬嚼而变成紫色,鼻孔也胀大开来,愤怒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最高点。



然而金田一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跟两个星期前发生的杀人事件一样,这一次公安也绝对查不出凶枪的下落,可是再这样下去,凶手还



是会再用同一把手枪来杀人,所以我认为如果不能解开这个谜题,就一定没有办法找出真正的凶手。话又说回来,连凶器都还没找到,你们却



一口咬定小龙就是凶手,这种办案方式实在太粗糙了。喂,剑持老兄,你的看法如何?”



“嗯……这个……”



剑持警官干咳几声,十分为难地说:“既然如此,李波儿刑警,我看你姑且……”



“够了!”



李波儿刑警刻意压低声音说:“他说得够多了,但是我不想再听这些狗屁道理!总而言之,我这里有逮捕令,杨小龙有什么话到公安总部



再说吧!”



李波儿刑警扬了扬下巴,下令部属们采取行动。



这时,两名公安快速地走到小龙两侧,用粗壮的手臂紧抓住他。



“喂、喂二你们等一下!”



金田一企图靠近李波儿刑警,却被其他公安们给挡住。



小龙被公安们抓住后,李波儿刑警便走到他的面前,以冰冷的语气说了一些北京话,然后又刻意瞄了金田一一眼。



“杨小龙!”



李波儿刑警拿出手铐铐往小龙的手腕,用日语大声说:“我以杀人罪嫌将你逮捕!”



第三章上海追逐战



1



小龙的两手被手铐铐住,那种冰冷的触感使他的心里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悸动……



(中国为什么会让不合理的暴权横行?



在文化大革命的名义下,每个人民随时随地处在被密告和打压的危机。



在华丽的自由化口号背后,那些横行霸道的当权者尽其所能地腐败、贪污,无所不用其极。



人们生活在这种被压迫的环境下,根本没有资格表达个人意见,像天安门广场所上演的那出残杀事件,就是一个可怕的警告。



尽管国内有许多贫穷的人,还有许多不公平的地方,可是人们仍然充满活力,这个国家正不断地走向富强之路。



例如现在,上海人就充满了希望,只要肯努力,人人都可以穿漂亮的衣服、看电视和录影带,住华丽的住宅。



这些十年前想都不敢想像的生活,如今都是可以达成的梦想。



这个以前被称为魔都的上海,已经进步成一个可以实现人们愿望的希望之城。)



想到这儿,小龙突然被手铐的冰冷感刺激而回过神来。



(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什么我要被人限制自由?他们又没有证据……我只不过刚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已。



公安说因为有人作证说我一天到晚跟爸爸吵架,因此最可能产生杀人动机。没错,我跟爸爸处于对立关系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这都是因



为藤堂起的。



其实我从小就很尊敬爸爸,视他为杂技村里最伟大的领导者。但自从藤堂出现之后,爸爸整个人就变得怪里怪气的。不过,也是从那个时



候开始,杂技村开始变得富裕起来。)



对小龙来说,这一切实在是人不可思议了。



(由于“鱼人游戏”节目的推出,杨氏杂技团开始受欢迎,可是,团里要支付租用剧场的费用等开销也相当大,应该不可能会让原本四处



借贷的杂技村完全脱离贫困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龙一直对这个问题百思不解。



事实上,小龙见到杨王被杀的现场,以及举行葬礼的时候,连一滴眼泪也没流下来。



尽管小龙的内心十分悲苦,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不出眼泪来。



正因如此,使得小龙的立场更加险恶,团员们也都在私底下怀疑是小龙杀了杨王。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小龙很想这样呐喊出来。



(如果我现在推开那些公安们逃走的话,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怎样?)



周友良曾传授小龙一种拳法如醉酒般的“醉拳”,可以在对手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出奇不意的重击打倒敌人。



(不行!那些公安们应该都有配枪,如果真的跟他们打起来,事情可能会变得很糟……)



“带走!”



李波儿刑警的催促声打断了小龙的思绪。



之后,小龙回到后台休息室,在公安们的监视下,开始整理自己的贴身用品。



小龙趁着公安们不注意,把某样东西偷偷塞进手心里。



这时,剑持警官不停地环顾四周,用日语小声地对小龙说:“金田一叫你找个机会到最里面的厕所去。”



虽然小龙不知道金田一的企图,但还是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我想去上厕所。”



小龙在离开后台之后,便对公安们提出要求。



公安们应允小龙的请求,并催促他快去快回。



(团员们都知道最里面的那间厕所里有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



小龙关上厕所的门,急忙从嘴里拿出刚刚预藏在手里的细铁丝。



由于杨氏杂技团偶尔也会表演一些逃脱的魔术,所以平常团员们都会练习用这种细铁丝来松开手铐。



不消几秒钟的时间,小龙就打开了手铐。



当小龙轻轻地打开窗户时,突然听到一阵渔船的引擎声。



小龙仔细一看,只见一艘小渔船正朝着他的方向接近。



“喂!快点跳下来啊!”



金田一站在渔船前端,正用力挥着两手大叫。



不久,渔船逐渐放慢速度,引擎声愈来愈小,船身也靠上了剧场边。



这时,小龙的心底仍有些迟疑。



直到听见公安们的急促敲门声,小龙才利用他那柔软的身段,轻巧地越过窗框,无声无息地跳到渔船的甲板上。



2



“哇!”



由于受到小龙跳跃的冲击,渔船剧烈摇晃着,金田一还差点掉进河里。



这时候,小龙赶忙伸过手来抓住他。



按着,小龙用北京话对着掌舵的渔夫说了一些话。



渔夫答应一声,渔船便开始发出猛烈的引擎声。



公安们听到渔船发动的引擎声,立即从小龙逃脱的窗口探出头来,并大声地叫喊。



渔夫见状,准备要降低速度时,小龙又转头对他说了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