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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倘若梦境现实皆化为虚幻I」(1 / 2)



被封闭的城市 大马路



「咦……?」



对于剑兵的提问,第一个出声的并不是警察队的人──



而是本来在一旁觉得事不关己,随便听听的绫香。



──「当那个小女孩是元凶的时候,你们能对她痛下杀手吗?」



绫香明白剑兵这句话的意思。



当问题中的女生确定是将自己等人拖进这个无人世界的原因时,只要将她「处理」掉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就是这么回事。



绫香在自己心中如此整理完的瞬间──



怦怦。似乎有什么鼓动了一下。



绫香调整呼吸,慢慢地眨眼。



然后静静地睁开紧闭的眼睑时──



「她」已经出现在视线的前方。



就在穿过警察队之间的缝隙,大马路遥远的那一头。



虽然远到连长相都无法判别,但是绫香瞬间就明白那个人是谁。



红色的﹑红色的兜帽。仅是以红兜帽似的物体藏住相貌的──年幼少女。



年龄看起来像三岁程度,又好像有六岁左右,甚至觉得应该还要更年长。



身高与年龄都无法辨识。



唯独红色这个色彩情报钻过眼睛,在绫香的脑中粗鲁大闹。



──为什么,要这样……



然后,下一瞬间──



小红帽不知何时之间靠近这边。



不是跑过来的。



当绫香察觉到时,小红帽已经逼近警察队的身后。



刚才看到时明明还在远方,但是此刻就近在眼前,清晰明白。



那是绫香一直恐惧,来到这个国家的原因之一──「小红帽」。



──这里明明没有电梯,为什么会出现……



理应只会在电梯中出现,甚至连是幻觉或者现实都不清楚的存在。



但是,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这个规则开始出现了偏差。



每当在镇上快要想起什么事情时,绫香就会觉得小红帽好像又更接近自己。



全身直冒冷汗,但无法避开目光。



绫香看著小红帽的兜帽出现动静,底下的脸正慢慢地转向自己。



──啊啊,啊啊,不行。



──我不知道理由,不过……



──「我要结束了」。要是看到兜帽底下的脸,我一定会「结束」的。



即使想放声大叫,肺也痉挛得连呼吸都做不到。



就算想别开脸甚至闭眼不看,绫香也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面前的小红帽将兜帽掀得更开──当那勾起的嘴角映入眼帘时,小红帽的身影突然从绫香的视野里消失无踪。



伴随想窥探自己,倾斜身体的剑兵身影。



「绫香,你怎么了?脸色铁青耶。」



绫香动弹不得的身体同时获得了解放。



她慌张地往旁移动身体,往剑兵的身后看去,但那里已经不存在任何事物。



「……呃,没事。没什么啦。只是看到讨厌的幻影而已。」



「绫香,你偶尔会出现这种感觉呢。是不是遭受什么诅咒缠身了?是的话,我说不定能帮你解咒喔。」



「……谢谢。不过,我想不是那一类的……大概吧。」



如此拒绝后,绫香再次望著剑兵的脸──



心想恐怕是某种不协调感才导致自己看到了「小红帽」,绫香决定追究下去。



突然膨胀的不协调感与不安,让她的声带反射性地动起来。



「……剑兵,别管这个了。那个……你刚才说的小女孩,是之前提过的那个意识不明的女孩吧?」



「对啊。不过,那也要确定她以某种形式成为主人了才行……」



「不……我不是在说那个……」



绫香让心中萌生的不协调感的真面目来到嘴边,带著不安问道:



「为什么……你提问的时候,不是问『要不要』杀,而是问……『能不能』下手?」



「……」



「呃……我说得不太好……不是杀不杀的问题,该怎么说呢……是我搞错的话我愿意道歉……因为在我听起来,彷佛有种『如果你们不能,我就自己动手』的气氛……」



听完绫香一边慎选字句一边提出的问题,剑兵沉默了片刻──最后,他露出彷佛很为难的微笑,对绫香说道:



「真是的,绫香真的有敏锐的第六感呢。」



「剑兵?你──!」



「啊,慢著慢著,你放心。我不会说『杀死小女孩就是正确答案』这种话,更不是非要杀死她不可的杀人魔。我跟你一样想救她。」



「这、这样啊……」



虽然绫香有些松口气,但还是在舒缓心情的同时询问剑兵。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那样问问题……」



虽然绫香的话语没有好好表达出想问的事情,但剑兵揣摩她的意图,一边谨言慎行地回应绫香。



「我当然不想放弃,也想拯救那位小女孩。但是,就算我再怎么试图阻止,只要他们为了救谁而打算杀死小女孩的话……最后就算是我也无法阻止,除非我尽全力打倒他们。」



剑兵的表情与至今为止,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用超然语调述说时不同。



不是骑士也并非剑兵──而是绫香不认识,体现了「某种事物」的存在。剑兵继续说道:



「所以……万一因果轮转,发生某人非得那么做不可的状况──那时候,就由我动手。」



「为什么!」



绫香想也不想地放声大喊。



道理她明白。



如果「牺牲」无论如何都必须发生,那势必得有人做这件事。



即使考虑到自己,要是被告知「救得了女孩,但自己将永远被留在这座无人的城市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对,我……我一定会……



──那名甚至未曾见过面的女孩……我或许会选择牺牲她。



──不对,我一定会「那么做」吧。



渲染的红色。



──因为,我……



渲染的红色。



──连见过面的人都……



渲染的红色。



──见死不救……



鲜红、赤红地,渲染绽开。



绫香的眼睑内侧──鲜明强烈地烙印著「小红帽」的兜帽色彩。



很想放声大叫,但是做不到。



要是在这里倒下,会无法再和剑兵对话。



会无法阻止他。



绫香如此思考,忍著彷佛世界正在打转旋绕一般的晕眩,将自己的话语挤出喉咙。



「为什么……?你不用做那种事情……明明可以不做……为什么还要那样……」



话语断断续续,几乎没构成完整的质问。



「这个嘛……」



可是,剑兵仍然尽力地揣摩绫香话语中的意图,并且答道:



「直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成为心中一直憧憬的骑士。就是这么回事吧。」



接著,剑兵转身看向虽然反应不及绫香,但也相当困惑的警察们,抬头挺胸地说道:



「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优秀的骑士。」



「你在说什么……」



贝菈的话随即被打断。生前为「王」的剑兵彷佛在赞扬自己的部下一样,对警察队表以祝言。



「面对那名可怕的弓兵,你们不仅赌上荣誉与他作战,而且活了下来!不是为拯救家人,而是为救一名素未谋面的少女!既然如此,你们就该成为持续保护无辜人民的存在!不对,『你们必须持续如此』!哪怕是为保护其他人民,甚至整个社会本身亦然!所以那种行径你们最好不要做。」



剑兵微微低下头,彷佛看著并非此地的某个地方一样沉默了瞬间,又继续说道:



「因为一旦做过、跨过那条线就再也不能回头了……那个责任,由我扛就好。」



「剑兵!」



绫香再次放声吶喊。



「不可以!你不能那么做!你不是那种人吧……!你是任何时候都会露著笑脸,不对任何人见死不救的人!」



绫香无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出如此带有感情的吶喊。



但是,并非道理使然。



要是自己现在不喊出来,总觉得剑兵──这名直到刚才都还能与自己一同欢笑的英灵,彷佛将会就这么消失无踪。



因此,她顺从自己的情感,继续喊出肺腑之言。



虽然绫香认为,连圣杯战争的「圣」字都不知道的自己所说的话,只是过惯和平生活的愚蠢家伙才说得出口的任性话──即使如此,她还是将涌自心底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地挤出。



「老实说,当我听到你的真名时,我根本完全不知道你的历史背景!但是,就算我不懂历史,还是了解现在的你!虽然见面才不过几天,但你已经帮过我好多次了……」



「……绫香,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



「不是因为我是主人的替代品。就算是路过的小孩子,剑兵也一定会自然地帮助人家,这点事情我明白!因为你『和我不同』!不一样!我不会说『绝对不能杀任何人』这种任性话,因为我连说的资格都没有!可是……」



说到这里,绫香一度语塞。但她随即咬紧牙关,将累积在喉咙深处的不满﹑自身的吶喊以及情感直接地宣泄喊出。



「就算最后脏了也没关系,你曾经救过我的事实永远不会消失!但是……『骯脏的角色由我当就好』这种话……只有这种话你绝对不可以说啦……」



然后,绫香宣告跨越那条线的话语,为这段激情的吐露做出总结。



「所以……如果非要有人当骯脏的角色……『就由我来做』。」



「……」



听到绫香这句不是责备自己,而是彷佛在责备她自身的话语,看到那样的她所流露的哀伤──不知何时,剑兵将绫香的身影与生前的部下们重叠在一起。



──「为什么!陛下──理查!」



──「您没有必要自己背负罪孽!为什么不交给我们承担!」



──「您是该成为英雄的男人!为何要『佯装不知』该交给我们负责的样子!」



──「啊啊,啊啊……陛下,您的狮心气概过于茁壮,让您太不知恐惧了!」



彷佛打断这段回忆般,曾经以宫廷魔术师身分随侍的男人,其话语也随之苏醒。



──「真是的,虽然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姑且试过阻止你喽。但结局还是变成这样啦。」



──「唉,虽然没变成这样的话,你有可能会被疏枝淘汰掉吧。」



──「不过,连我这个圣日耳曼都觉得有点反感,相信连伟大圣人都会吓到吧。」



──「啊啊,没错!就是这样!你实在勇猛得杰出!狮心王【Lionheart】!」



──「正因如此,你才会无所畏惧。天下事物皆无例外!」



──「哪怕是千军万马之敌、实力远胜自己的将军、神秘的报复暗算、超乎人智的怪物,甚至──」



──「用众多无辜人民的鲜血染红自己的手……你也毫不恐惧。」



最后,血亲的弟弟曾说过的话语也随之苏醒──彷佛很久以前就被施加的诅咒。



──「啊啊,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兄长?」



──「无论兄长让那双手沾染多少污秽,这个国家的人民已全是您的俘虏。」



──「看样子,承担兄长的污秽,遭遇莫名的扔石头暴行,就是我的任务了。」



──「如何,兄长?我滑稽的模样很有趣吧?请您尽管笑吧,兄长!」



──「……笑啊,说自己幸运啊。您是国家的英雄吧?」



──「既然是英雄……就『给我笑』啊!」



「这样啊……」



剑兵垂下视线,暂时沉默。



当他缓缓睁开眼睛时,方才眼中混杂放弃念头,宛如黑暗火焰一般的光芒已然消失,恢复成了剑兵往常的眼神。



「绫香还是一样,老是在意小事……我是很想这么说,但我错了。」



「那还用说。对我而言,和你的相遇已经不再是小事了。」



「……我明白了,这次我就让步吧。但是,下次我不会输给你喽。」



「咦!……这有分谁输谁赢吗?」



感到困惑的绫香瞠目问道,剑兵故意将她的问题当作耳边风,以平常的口吻高声说道:



「我不可以让绫香去做骯脏的工作,但她也不肯让我做这件事……既然如此,我只能赌上性命拯救那个小女孩了!而且还要让所有人平安地离开这里!」



「剑兵……?」



绫香为突然恢复往常状态的剑兵感到疑惑,剑兵则满脸笑容地看向她。



「没差啦。在这个结界世界,我们的起点就是教会。那乾脆代替神父保护成为出局者的小女孩,把监督官的声望全部抢过来吧!」



「……说得也是,那我也协助你吧。」



绫香流露放心的笑容,但是──



某种奇怪的不安忽地涌现,让她疑惑地歪著头。



「……教会……保护……」



「你怎么了?」



或许是确认过两人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保持沉默到现在的贝菈,询问样子不太对劲的绫香。



绫香稍作思考,并且慢慢地述说想法。



「那个身穿金色盔甲的人……我好像曾经见过他……」



「咦?」



「不过……是在哪里……?」



绫香试图想起些什么。



那个从教会的屋檐上差点杀死理查的金色英灵,果然还是觉得似曾相识。



而且,「教会」与「保护儿童」这些关键字,让绫香那以老旧钥匙封印住的大脑开始发生剧烈摇荡。



不过,每次出现这种状况,绫香就会觉得「小红帽」的气息更为浓烈,而且「不可以再想起更多事情」的恐惧就会继续关闭她的记忆门扉。



──明明必须想起来才行……



──为什么……



拚命地想追溯自己记忆的绫香。



觉得「小红帽」已经在自己的正后方出现。



觉得她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事。



甚至觉得似乎听得见小红帽的声音了。



一边忍耐那股恐惧的绫香,还想再继续思考下去,但是──



看到剑兵与警察队成员纷纷开始东张西望、环顾周围的模样,绫香才察觉到在摇荡的并非只有自己的大脑这件事情。



「?……怎么了?」



正当绫香疑惑地呢喃时,她的脚下也开始感受到明显的大地鼓动。



「呃,咦!地震?」



──不,不对。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接著──



当振动逐渐增强,「那个」从大楼背后出现了。



是一头体型轻松超过十五公尺的漆黑巨犬。



巨犬不仅全身散发著彷佛瘴气一般的烟雾,其嘴角不断溢出与体毛颜色相同的黑焰,而且还是──



受到黑帝斯加护的,三颗头的怪物。



╳  ╳



数年前 欧洲某处



「你要参与那件事?吾姑且阻止一下好啦。」



说出语带老奸巨猾感话语的魔术师,外观是一副年幼少女的模样。



虽然身穿的高级衣裳,散发著彷佛大家闺秀的气氛,但是配上停在她肩膀的一只乌鸦,使人感到一股奇妙协调,呈现出她乃非比寻常存在的氛围。



她虽然是隶属钟塔的一名魔术师,但因为讨厌权力斗争,于是一直与众人保持距离。



听似可爱的声音却有老人般的口吻,是因为她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八十,也可说是因为已将连同知识的魔术回路,传给他人所产生的结果,但最正确的原因一直都受到隐匿。



与全身缠绕那般老练气息的魔术师谈话的人,是一名年符其实,呈现年轻感的「使用魔术的」少女。



「……是因为你想保护魔术世界吗?」



「哈哈!魔术世界倘若会因为一项仪式就毁灭,那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喽……吾是很想这么说,不过……听闻最近的消息,远东的仪式似乎已经踏进相当不妙的程度呢。虽然吾一直觉得,明明十年前有一名君主死在那个叫『圣杯战争』的玩意儿里,结果反而因此受到注目实在很奇怪,不过似乎有巧妙地操作情报的流动呢。」



圣杯战争。



据传原先是在远东之地举行的小仪式,但受到重视是在几个月前发生的「第五次仪式」之后。



那里到底进行了什么?又成就了什么?这些详细内容并没有流出传闻。



但是,要是随便打听圣杯战争的情报,阿特拉斯院的隐者们口中的「终局」说不定会降临自身──唯有这个谣言千真万确地流传开来。



「那个圣杯战争将在美国之地重现──这话本身就已经荒唐无稽,而且甚至没有魔术协会当靠山。在这种状态下,正经的魔术师根本不会把它当一回事。对方会找上你,恐怕是因为你的血脉优良,而且对魔术协会有积怨……是看上这一点吧。吾承认你有才能,但是对那个魔物……法兰契丝卡而言,个别的才能只是其次呢。」



「……即使如此,我也心甘情愿。」



伫立在带著乌鸦的魔术师面前的少女,此刻仍是未满十五岁的年纪。



尽管如此,眼眸却充满了对世间一切已然达观的眼神,其中尚存的微微光芒,是燃著幽暗的憎恨之火。



至少,驱使乌鸦的魔术师如此确信著。



「……偷偷告诉你吧,吾上次参加魔眼列车的拍卖会时,曾经看见过境界纪录带【Ghostliner】……也就是俗称英灵的玩意儿。那可不是使魔之流的水准,完全就是留存于地球本身的人理之影喔。你若打算怀著私怨去驱使那种存在,肯定会吃不完兜著走。」



「……」



少女低下头,轻轻握起拳头。带著乌鸦的魔术师继续说下去。



「要摧毁巨大的事物,就必须付出代价。要摧毁魔术协会,就等同于要与整个魔术世界为敌。虽然有觉悟到自己最后也会毁坏的人不计其数,但你可要铭记在心喔。放弃当人的你的祖父虽然也曾是如此……但顺序可是相反的啊。想摧毁的事物越庞大,自己就越容易先一步毁坏。就是所谓的『预付』啦。」



外观年幼的狡狯魔术师女性,对自己监护已久的使用魔术的少女继续说道:



「你看看那些试图摧毁世间法则,抵达根源的魔术师们。每个人都毁坏了,毫无例外吧?」



魔术师有些自虐地微笑后抹消表情,询问自己监护已久的少女。



「哈露莉‧波尔扎克,你准备毁坏的是身为『人』的你,还是『使用魔术的』你?」



「都不对,老师。」



名唤哈露莉的少女,清楚地回答凌驾自己太多的魔术师。



「我这个人早已毁坏。而且是毁于钟塔那群人之手……」



「……」



「我的爸爸妈妈,曾经只是平凡的魔术师。但是……我爸妈继承了舍弃人类身分的祖父留下的研究成果后,那群人仅仅为了夺走它,就恣意妄为地把他们视为异端,最后掠夺了一切!」



「……但是你的命没有被夺走。虽然只是一部分,能让你继承刻印并成功逃走,也算波尔扎克家的眼光敏锐了。而且,要是你加入那个……加入法兰契丝卡为她效力,一切不就会白费了吗?」



虽然魔术师的语气稍微重了一些,但是哈露莉的表情丝毫不变。



身为监护人的魔术师见到少女这样,摇摇头叹了口气。



「既然你也是魔术师,就知道钟塔篡夺他人心血是『家常便饭』,总该懂得放下……不过,当你的期望不是以魔术师的身分再兴家族,而是为家人报仇时,你就不再是魔术师了。你还没有坏掉,还能重来。偷偷地运用魔术,度过比其他人轻松一点的人生,也是一种选择啊。」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没有想更进一步劝阻的迹象。



少女并非自己的学生,只是自己监护的对象,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具备魔术性的制约。魔术师是认为再深入下去,便会与自己信奉的道路毫无瓜葛,才会做出如此判断吧。



与波尔扎克虽有交情,对其子孙有该照顾的人情存在,但那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心情。



虽然与钟塔的人保持著距离,但她也具备一定程度的身为魔术师的作风。



「吾在魔眼列车上见过一名叫做艾梅洛阁下二世的君主,如果是他开的教室,即使是反对魔术世界、与其不合的你,我想他也会接纳才对。但再继续劝阻你留下来,就是吾不通人情了吧。」



促使乌鸦的眼睛闪烁诡谲光芒,魔术师朝夜晚的黑暗迈步走去。



她的步伐一如彷佛担心是否会在夜路中迷路的少女外观,但是停在肩上的乌鸦露出锐利恐怖的眼神,直盯著名为哈露莉的少女,久久不离。



「──你要铭记在心,哈露莉……」



在身影完全没入黑暗前响起的那道声音,究竟是泄露自少女的嘴,还是响自乌鸦的羽翼呢?



鼓膜与背脊为之振动的少女,已经无法区分出那种事情。



「即使对自己将毁灭坏去之事,怀有再多再强烈的觉悟──」



不过,唯独最后那句话语,在使用魔术的她──名为哈露莉的少女心中留下了缭绕不去的残响。



「在『最初就是毁坏状态之辈﹄的面前,觉悟没有任何意义。」



╳  ╳



现在 史诺菲尔德 高级住宅区



「唔……」



在「现实的」史诺菲尔德中,响起一道彷佛偏离现实的美丽女声。



「还以为他会飞奔过来找我……结果太阳【乌图】都高升【起身】了还是没有看到他行动,明明挚友都遭到击溃了,没想到这么慎重啊。」



这里是史诺贝尔克市区中的高级住宅区。



其中最大间的宅邸,属于史诺菲尔德市中心赌场旅馆的所有人之物。



至少,对外公开的资料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所有人是在建造这座城市时安置的替身,实际上只是动了手脚,让年纪轻轻便病逝的实业家看起来仍然活著。



实际在经营赌场旅馆的人,是一名属于「那一边」的魔术师。至今以来每当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人前现身时,就会以魔术变装成那名实业家,瞒骗世人的耳目。



因此,这栋有点像是由好莱坞明星打造的优雅宅邸,只有最低限度的维护业者进进出出,并没有实际的屋主。



然而──



目前有一派人正以屋主自居于此处。



酝酿著高级感,彷佛一张的价格就足够买下一栋小房子的纯白沙发上,坐著一名姿势随性的女性。



但是,明明只是随性地坐著,彷佛就已能用「美丽」形容这名女性,无论是谁用哪种角度欣赏,她都带给人宛如一幅画的印象。



「算了。不管怎样,我都要把那个『烂东西』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而且还要让古伽兰那【天之公牛】去做。」



接著,得将那名女性的印象好好烙于眼中的,是年纪尚处十五岁左右的少女。



哈露莉‧波尔扎克──一直待在宽敞房间的角落看著那名女神的她,用莫名阴郁的眼神注视著沙发上的女性──菲莉雅。



「你怎么啦?为什么一副那么没精神的表情?」



听到菲莉雅的话,哈露莉以夹杂警戒与畏惧的语气问道:



「……请问,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哎呀,现在才问那种事?我不是说过吗?只要察觉到我的魅力,就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事了。」



「但现在……我感觉到的不只有魅力,还有恐惧。你是我的恩人,除此以外的事虽然都不重要,但是……我希望至少能知道一起战斗的人的真正名字。」



哈露莉虽然害怕,但还是注视著对方的眼睛并清楚地寻问。菲莉雅露出带有妖艳感的微笑回答她。



「哦?你变得挺会说话了嘛。」



「……你对巴兹迪洛等人自称是『女神』,以魔术师来说难以置信……至少,你和魔术师不太一样,是处于更『上位』的某种存在……对吧?」



「你问那种再清楚不过的问题让我很头痛呢。这样我不就只能回答『你说得没错』这种没意思的答案吗?」



坐在沙发上的菲莉雅一边耸肩,一边啜饮玻璃杯中的饮品。就连这样的举动都美丽到足以令人产生「那就是最完美的放松姿态」的误解。



「啊啊,不过也是。反正吉尔伽美什几乎形同已经收拾,我也没有特别需要隐瞒名字的理由……对吧。而且预料你卷入其中肯定会死,叫你赶快离开医院前战场的人也是我嘛。」



菲莉雅稍作思考后,从沙发上缓缓起身,再次对哈露莉继续说道:



「我向复仇者那群人提过的自称并不是比喻,也并非指我是受人赞扬为女神的人类这种情形……而是无庸置疑的真正女神喔。」



「咦?」



「掌管大地的丰饶,对心怀金星光辉的战士们施予奖励以及破灭,保护人们的女神──以魔术师来说,这些描述够你理出头绪了吧?」



「……!」



听到「女神」这个名词是直接表示其意义,哈露莉不禁倒抽一口气。



不过,因为已大致预料到,所以并没因此疑惑与混乱。



虽然有预想过状况允许的话,或许她不希望有人猜测自己的身分,但既然都已将生命托付出去了,事到如今拒绝也没有意义。



接著,从她说出的片断话语中,能追溯到一个名字。



「金星的女神……阿芙萝黛蒂……维纳斯……阿斯塔蒂。不对……更接近始源的是……伊南娜……?」



「虽然那也是『我』没错,但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比较中意用苏美语言称呼我的名字喔。不过,还是要看现界时的心情再决定啦。」



「女神……伊丝塔。」



「没错,正确答案。太好了,你没有搞错呢。」



将尚未喝完杯中物的玻璃杯搁在大理石桌上后,菲莉雅一边轻快地走著,一边拿起电视摇控器,按下开机钮。



就这么连续按了几次选台键,直到出现购物频道的宝石贩售节目才停下目光,颇有兴趣地脱口说道:



「切割的技术很棒呢。魔术虽然衰退了,但若这就是往技术方面专精的结果,也不算多糟的事吧。虽然装饰部分的品味,我与乌鲁克的宝石工匠比较合得来……不过算了。这点小事情,我就尊重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吧。」



她如此说,并将屋内发现的宝石类物体拿在手中把玩,愉快笑道:



「毕竟无论技术或品味,最后都只有适合【配得上】我与否的问题。」



这些宝石恐怕是作为接待宾客时的伪装,或是真正的持有人准备用于魔术的触媒。即使如此,若拿到一般的宝石店陈列贩售,这些宝石恐怕都是售价能轻易超过五万美元的珍品。



不过看在哈露莉眼里,会觉得宝石的价格高低根本无关紧要也是没办法的事。



哪怕是廉价的宝石、玻璃工艺品或者弹珠之类,只要伊丝塔拿在手上就能构成美的基准,提升那些物品的基本存在价值──就是会令人有这种想法。



「美之……女神……」



的确是就连直视都会令人感到畏惧的美。



同时,哈露莉也为此觉得恐怖。



在真正意义上已是登峰造极的「美」,本身就可能成为接近魔法的大魔术。



举例而言,哈露莉耳闻过钟塔创造科【巴尔耶】的有力魔术师──伊泽卢玛家的「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的谣传。



累积了好几世代关于魔术性方面的钻研成果、恣意创造出的那对具备究极之美的双胞胎,光是存在该处就足以改变周围人物对美的认识,充满了登峰造极的「美」。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两人的脸,但哈露莉推测,存在眼前的美之女神的美与那对双胞胎的美,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别种事物。



如果伊泽卢玛家的两个公主,是魔术师们为了从「美」的观点接近根源而累积钻研,最终抵达如同以其模样映出宇宙本身的高度成果,那么若同样要用「美」这个词形容女神,就该将其列为完全不同的分类。



伊泽卢玛家对「美」的目标,终究是为到达根源的手段──万一真的到达,也该视为不同次元的美的领域。



这么说虽然讽刺,但目前女神反而是将本该属天之领域、不同次元的「美」塞入世界之形当中,沦为在人的领域内所能感受,含意最接近「美」的顶点。



是从遥不可攀的高度坠落于此,并以自身影响周围色彩之类型的「完成品」。



若硬要形容眼前这名自称为「女神」的存在,就是「将自身具备的黄金比例定义为流行,并使周围对象将其认知视为习惯」,这种完全该形容为犯规的存在方式。



若将对人类而言的美感,定义成是为生存所需而培养,用以避开危机或一种获得快乐的装置,那她的美则为相反。她具备的美,是属于对人类的「施予方」。



那名女神非常清楚自身具备登峰造极的美,自身就是美的基准。因此对女神而言,美是必然该归自身所有的事物,所以对于亲自钻研「美」的这种行为,女神应该是认为此乃与自身无缘之事吧。



不过,正因女神只是站在自己眼前,自己就能「不禁」推测到这种事,哈露莉反而对女神那自由奔放、毫无虚假的态度心怀憧憬,同时也心怀畏惧──害怕在「对美的意识」这方面,若与这名超越人智的对象所认定的基准有些许的偏差,恐怕就会遭到排除消灭。



心中涌起与敬畏相称的感情,哈露莉一边抗拒想要立刻跪拜的冲动,一边将涌出的疑问说出口。



「我记得圣杯战争,应该不能召唤出已达神格的存在……」



「嗯,没错。一般来说靠圣杯是办不到。虽然有几种旁门左道的办法,但是这种只拘限于一处的仪式,而且用的还是丧失原有机能的『虚伪圣杯』的话,是不可能唤出我这种水准的神格存在吧。啊啊,不过……举例来说,只要在仪式最后将圣杯当作愿望机使用,或许还能办到让那类存在听听许愿者的话这种事喔。」



「既然如此,为什么……」



哈露莉更是问道,菲莉雅中的女神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会现界于此,只是因为原本就残留于世界的力量发动了而已。」



「力量?」



「没错。就是我曾赐予世界的祝福喔。」



「……?」



自己能存在于此,是给予世界的祝福所造就的成果。



哈露莉流露出对这个解释一头雾水的表情,菲莉雅一边耸肩,一边继续说下去:



「虽然对那些『不敬的家伙』而言,会成为诅咒就是了。」



「换句话说就是……那具『容器』里,栖宿著神的力量吗?」



「不只有力量啊,还有人格喔。不过呢,对我们这样的存在而言,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毕竟原本在这具身体里的不过是程式,要覆盖取代轻而易举啦。我想,这个本来应该是要当作在最后接收圣杯力量的装置,是事先准备好用来牺牲的巫女之类的玩意儿吧。」



大概是对容器本身的背景没有兴趣,女神一边愉快地眺望宝石装饰品,一边将话题拉回自己的存在方式上。



「虽然我们也曾有能以原本姿态现界的时代,但若是处于那个时代下,我看这座城市的人民早就都迸裂死光了吧。」



「因为现代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神代的魔力……」



哈露莉以前听说过这类事情。



有个诸神与人类共存的时代步入终结,魔力自世界上消失后继续发展下去的现代,人类虽然已经适应了那种环境,身体反而成为再也无法承受当初环境的状态了。



虽然不知道那算是进化还是退化,但就如同人类无法在氧气浓度过高的大气环境下生存的道理,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正逐渐地与魔术世界诀别离去。



不是指文化性的那一面──能实际地持续运用魔力的魔术师,或者那些使用魔术的人除外。



「嗯──环境变化与我不能现界之间还有别的理由就是了。就算重现相同的环境再直接召唤我也……这么说吧,就算当作有祭品即有尊敬之意,但若没有以此交换我的加护并赞颂我的人存在,那也没有意义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特地来到这种世代……」



「我说过啦。只是我曾赐予世界的祝福,顺利地发动了而已。」



女神此时一度眯细了眼,露出一抹妖艳的微笑,再说道:



「不过……没想到这种事情真的能发生呢。都想称赞那时的我几句啦。」



「?」



「我啊,在被那个不敬的王侮辱,还用神兽的脏腑扔我的时候,就已经将祝福深深地留在世界上了,直到我融入人理并消散的那一刻都没有停过。」



恐怖即是美,美即是根源性的恐怖。



看著菲莉雅的眼神,哈露莉产生了这种错觉。



眼神锐利澄澈,彷佛能冻住自己的心的那张容貌,实在过于美丽──如果她投予憎恨的对象是自己,别说是心生抗拒,哈露莉觉得自己反而会心怀感激吧。



美之女神怀著的愤怒与憎恨,完成度就是如此高。



正确地说,是过去曾经支配这颗星球的诸神的激情「残渣」,在名为菲莉雅的容器中再次燃起的太古怒火。



「要是有一天,『那两个人』再临这颗星球,并且让我遇到的话……」



在从无限扩展的可能性之中所抵达的奇迹面前,自称女神的存在,将足以能使心脏冻结的美丽微笑,贴上目睹的人的心头,并说道:



「到时我将会全『神』贯注地──『保护人类们』……」



接著,彷佛是呼应这句话一样,从豪宅的中庭响起某种事物在摩擦般的声音。



哈露莉没有转头看过去。



因为她知道就算看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哈露莉的使役者,目前正藉由魔术使身影透明化、盘踞在宽敞的中庭内。



因为在摧毁巴兹迪洛的工房时,毁坏的瓦砾陷入其身,灵体化反而会成为负担,所以目前是藉由透明化魔术与魔力来隐蔽身影。



即使如此,自称伊丝塔的女性似乎还是能清楚认识到使役者的身影,她透过玻璃状的墙壁仰望中庭,开口说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说完,像是在回应这句话一样,中庭出现宛如巨大船只的螺旋桨在摩擦般的回荡声。



「真是的,这孩子好像把那些高楼大厦【石塔】的林立景色,当作是黎巴嫩雪松森林了呢。」



女神一边耸肩,一边彷佛对宠物犬露出苦笑般地说下去:



「好吧,待会儿就带你去真正的森林玩玩吧。虽然那个烂东西搞不好就在那里……」



「反正吉尔伽美什已殒落的如今,得到理性的那家伙,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嘛。」



╳  ╳



遥远的太古 巨树森林



──你必须了解。



──了解人类为何物。



──乌图在恩利尔的森林里诞生了「完全的人类」。



──去看,与其交谈,并且模仿其外形吧。



──在那之后,尼努尔塔就会将力量分授予你吧。



──将你投放到乌鲁克以前,你必须先与乌图培育的「人」共处才行。



──去完成吧,成为人偶吧。



──因为你是模仿一切生命的土块。



诸神的意志。



当那个毫无抗拒、微睡得舒服的土块,其灵魂被刻入那件「使命」,在这个世界中苏醒的时候──



「────      ── ────   ────       ─  ──



──────  ─    ──    ──────── ──  ───」



世界已被撕裂天空与大地的嘶吼笼罩其中。



那阵嘶吼,不具言语的意义──



唯独毫无意志的感情,盘旋回荡其中。



名为恩奇都的「道具」,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观测到的景象,是无穷尽的嘶吼造成的连锁反应。



只是声音的连锁便摧毁了周围的物体,最后让一切尽归尘土。



伴随著诸神诞生这件道具的「过程」,他最后被舍弃于嘶吼旋涡的中心。



但是──形容他「被舍弃」终究是以客观的角度来看。



实际上,他可谓由诸神全神贯注,期望造就出的最高级兵器。



是美索不达米亚的诸神,为了让堕落成人类的孩子能再次与神维系而创造,既是道具、兵器,也是自律运算机械的神造人工生命体。



正因为如此,诸神将恩奇都搁置于灾祸之声中这件事,可谓是必要的处置。



就像要为甫诞生的婴儿洗第一次澡一样,诸神是一边给予他近乎爱的某种感情,一边期望完美地将他拋于那个场所。



恩奇都将那阵轰声的连锁认识为「人之声」,是在声音中度过八十天的时候。



以无瑕状态被坠落于世界的运算装置,仅有诸神赋予的责任与输入其中的最低限度情报,其处于为了完成责任需要什么事物、累积何种知识,以及从何得到这些需要,一切都必须累积达成的状态。



而且,关于不断地持续嘶吼的「那个」的真面目,诸神早已定义答案,并将其作为知识灌输给恩奇都。



那就是所谓「人类」的存在。



诸神说过,那是恩奇都往后必须面对的「人类」,更是这个物种的究极形态,彻底完成的姿态。



对尚未知晓何为言语,处于初期状态的恩奇都而言,蕴含诸神力量的话语是以「感觉」的形式不停影响他的事物。



尽管如此,恩奇都还是面对那个「完全的人类」,继续将自身曝于那阵嘶吼之中。



以结果而言,恩奇都为了回应那阵声音,身形渐渐地转变,成为了宛如巨大泥人偶的模样。



万一那个自动人偶在这时期就适应了「嘶吼」──后来与圣妓姗汉特相遇时,就无法沟通意识了吧。



又或者,可能连将姗汉特视为「人类」都办不到。



由诸神引导邂逅的「完全的人类」与双脚阔步于巴比伦尼亚的人们,两者之间的影响力就是如此差距悬殊。



至于好不容易才让恩奇都有缘在后来的世界与人类社会连系的则是──



在无限的嘶吼中,浮起了宛如脱离水藻的泡泡,响起年幼少女的声音。



──「是谁?」



──「谁在那里吗?」



回过神时,恩奇都四周绽放著小花。



诸神的运算装置开始学习。



暴风般的嘶吼彷佛一场骗局般地止歇,仅止于花朵绽放的短短时间之内,被认为蕴含某种意义的「微弱」声音接连响起。



恩奇都花费漫长时间,才理解那些声音的意义,即为「话语」。



于是,自律运算装置终于知晓。



如不间断的雷鸣般的嘶吼,确实没有话语上的意义,但是知晓了──



嘶吼正不断地以诅咒的形式,将「怨叹」这种感情刻划于世界之中。



永无止尽,毫无目标──「人类」们仅是不断地嘶吼。



在对恩奇都而言是世界开始的场所,嘶吼著永远没有结果的诅咒。



但是,即使理解了那件事,恩奇都仍然毫无动摇。



如果这种存在就是诸神所说的「人类」……原来如此,人类就是这种存在吧──恩奇都仅是淡然地将这件事当作运算的材料,记录于自身之内。



夹在无止尽的嘶吼,以及偶尔浮上的温柔少女的话语之间──甚至连区分出「温柔」都办不到的运算装置,就这样淡然地累积对人类的学习。



唯独诸神赋予的使命,在身为伽蓝堂的恩奇都灵魂中回声不断。



──和人类交谈吧。



──穿过,然后缝合吧。



演算的土块,连人偶的模样都尚未形成。



仅是为完成使命,判断「此乃必要之事」的恩奇都,尝试与「完全的人类」进行更进一步的情报交换。



现状不过是记住了「少女」低语过的话语,并且掌握了状况。



还没有达到能够进行交谈的阶段。



为了完成赋予自身的责任,恩奇都摸索办法,尝试以多种方式与「完全的人类」进行沟通。



在这段过程中──某天,恩奇都绽放了花朵。



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么做,就连纪录里也没留下记忆。或许是出自某种巧合的产物,又或许当时还是未完成品的自己,有无法认知的要素缠身也说不定。



然而,只有「结果」在回路中深刻地留下印象。



当怨叹的声音出现缓和的一瞬间,「少女」亲自浮现身影。



──「谢谢。」



──「花……好美呢。」



听闻其声的恩奇都,并未发现在自己的系统中,产生了细微的不稳反应。



但是,兵器后来明白了。



那个反应,正是他首次办到的,彼此互通「意识」的瞬间。



时间流动,话语亦然。



恩奇都虽然记得正确的日数,但并未从中发现意义。



因为对兵器而言,重要的并非过了多久,只有是否已经了解「人类」为何。



──「欸。」



──「欸。」



──「我们是恩奇都的朋友喔。」



──「不过,就快要不是了。」



──「因为我们已经去不了任何地方。」



──「再也见不到与你【你】一样的事物了。」



──「最后一定会遗忘你【你】的事。」



─「对我们来说,恩奇都就像花朵一样。」



──「从寂寞中拯救了我们。」



──「希望总有一天,恩奇都也能见到像花朵一样的人。」



──「即使枯萎,或者凋零,最后仍然会为你【你】绽放的人。」



──「察觉到时才发现随处都有绽放的……像花一样的人。」



曾几何时,「少女」从旋绕的怨叹声中浮现的时候,已经形成了小小的个体之形。



恩奇都看向「小小的身体」中装著发音装置、视觉与听觉感测器的部位。



头部﹑脸蛋﹑头。



将诸神给予自己的知识印象,与学习自「少女」的话语重合到一致。



彷佛自己只要一使力就能轻易毁掉的头上,正戴著前几天恩奇都使其绽放的花朵。



然后──「少女」手里拿著别的花朵。



那是在「少女」首次浮现的时候所绽放的……与「少女」首次邂逅的那天绽放的小小花朵。



「少女」将那朵花装饰到不过仅是巨大土块的恩奇都头上,她头部的视觉感测器与声音的输出部分,呈现著奇怪的扭曲。



恩奇都要知晓那即是「笑容」,还是更久以后的事。



因此,恩奇都那时候在意的,是飘浮于少女周围的事物。



是七个以保护少女的形式飘浮著,绽放如雨后虹彩般光辉的小小光环。



恩奇都判断那些光环是「正迈向完成的事物」,并将那些光辉留存于灵魂。



当少女的身影沉没消失时,「那些人」随即发出怨叹。大得能够承受那一切,精神机构也会随其配合调整的巨大土块,其灵魂深处头一次涌现如同人类所言之,彷佛「希望」般的事物。



就算是自己遵从诸神之命,离开这片森林──



哪怕是为了使命,经历过消灭人类之事后──



都必须要再一次见到那已然完成的美丽光辉。



恩奇都没有分析理由,直接将那个愿望留存于己身的系统。



经过漫长的时光后,兵器怀抱的愿望终于实现。



然而──



再次见到「少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