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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之境界(2 / 2)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尽是些一目了然、穷极无聊的事啊。」



纯真无邪的眼神露出笑意。



那是带着冷酷,暗藏嘲讽的模样。







「——不过,你拥有自己的意志。」



对他来说,她很让人痛心,于是他这么说。



她点了点头。



「没错。不论是什么人,肉体都拥有人格,但肉体本身却不会对自己产生认识。因为在此之的,脑已经创造出知性。



脑的运作所产生的知性,形成了人格,把肉体也统括进去。从那时候开始,栖宿于肉体的人格完全变成无意义。



脑明明是身体的一部分,所谓的知性却将孕育自己的脑和肉体作出区分,完全将大脑当成特别的存在处理?软体失去了硬体之后,就已经不具备形体。然而,硬体失去了软体,也无法独立运作。所谓人格这种的知性,甚至不知道创造出自己的肉体,认为是人格创造出自己。只是我的顺序和别人不同而已。



即便如此,现在在此处和你说话的我,也是因为具有Siki的人格,才能这样和你溉话。如果没有Siki,我连语言的意义都不能理解,因为毕竟我只是一具肉体。」



「……是这样啊。没有式的人格,你就无法对外界产生认识。不过——」



「没错。我就是没插电源的硬体,如果没有Siki这个软体的话,我就只是一个空壳。



只能凝视着内部,只和死相连接的容器。魔术师们虽然说那是和根源相连,但那种事对我而言根本毫无价值。」



她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摸他的脸。



自皙的手指轻轻晃动他额头上的发。发丝之下有一处伤痕。



「……不过,现在我觉得有那么一丁点价值。如果是我,我可以替你治好这点伤。成为某个人的力量,和外面的世界就会产生关联……不过,你什么都不需要呢。」



「因为式擅长破坏啊。勉强去做这种事,我怕自己反而会吃到苦头。」



不知他话里带着几分认真,他露出稳重的笑容。



她像是一只闪避阳光照射的蝴蝶别开了目光,放下手指的动作比落下的雪花更柔缓。



「……也是呢。式除了破坏什么也不会。在你看来,我究竟还是式呢。」



「——式?」



「……因为我的起源是虚无,因此拥有我这个身体的式,就可以看得见死亡。因为在两年期间的昏睡状态中,我看不到外界,只持续凝视着两仪式这个虚无,式终于了解死的触感。



式那时一直漂浮在称之为根源漩涡的海上哦。孤单一人,在『  』之中,具有式的形体。」



……确实,如果所谓的虚无是根源的话,她应该会想把一切复归于虚无吧。



所以,式能毫无例外地杀死所有事物。



即使式这个人格想否定,但那却是她灵魂的原型。正因为是虚无,所以才有「希望所有事物死亡」的方向性存在——



「是的,那就是式的能力。和浅上藤乃一样,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可以看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的特殊管道,可以窥见根源漩涡这个世界的缩影。



不过,我却可以潜入更深的地方。不——或许我自己就是那个漩涡。」



她凝视着他,用不安定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似乎在诉说着谁也无法了解、哀伤的感情。



「……根源漩涡。一切的原因交杂在一起的地方,在那一切都存在,所以那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那就是真正的我。虽然只是与那里有所连接,但我也是那里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我和那里是相同的存在,不是吗?



所以我什么都能做到……是啊,重组肉眼无法看见的细小物质的法则;回溯起源改变生物的系统树,这种事情也能够做得到。即使要重新安排现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也很容易。不是重建这个世界,而是以新的世界,破坏旧的世界。」



说着说着,她露出微笑。



彷佛在蔑视自己,唇角滑稽地扭曲。



「……可是,那又有何意义呢。只不过会让我感到疲惫罢了,就和做梦没什么差别。因此我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做着连梦都称不上的梦……不过,看起来我和Siki做了不一样的梦。



Siki说她讨厌孤零零一个。你不认为这是一个无聊的梦吗?



是啊,你说Siki多无聊。多么无聊的现实。多么无聊的——我。」



她低声说着,凝视远方的黑夜。仿佛那是非常重要的、以后再也见不到的景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我只不过是肉体。反正和她就是同为一体,只好陪她一起做梦了。



Siki凝视着外面,而我则是凝视内部。两仪式的肉体不是连接着称之为根源的地方吗?



因为我只够看着内部,因此知晓一切。那既痛苦又无聊,而且毫无意义,因此我闭咯上眼睛……然而一切仍然持续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如果能够一直睡着的话就好了。连梦也不做,什么都不用想,一直那样下去。最好是直到某个时候,到了这个肉体腐朽消失时,也察觉不到梦的终结。」



话语像是被纷纷降下的雪埋葬,静静地溶入了黑暗之中。



他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是凝视着她的侧脸。



好像是责怪自己说了那些话,她用小而柔和的声音说道:



「看我真是个傻瓜。你可别介意啊……不过呢,我今天心情好,再给你个奖赏吧!



式并不是喜欢杀人。她自己搞错了。因为她的杀人冲动是从我这里产生的,那就不能算是她本人的嗜好吧?所以你放心好了,黑桐。就算真有什么杀人魔,也是指我。过去想要杀掉你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呀。」



她像是在恶作剧地微微一笑,像是说「对式可要保密哟」。



他只能点了点头。



……仅为容器的肉体。



但是又是形成自我,又促其成长的根本存在。统括了名为Siki的种种一切,位于无意识下的意识。



这种事,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接受。说到底,人类只不过是在自己这个空壳中做着梦而已。明明是那么地显而易见的。







「……我得走了。那个,黑桐。你真的是什么都不需要呢。与白纯里绪对峙的时候也是,死亡就在身旁却仍然选择了中立。我觉得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你就不想要一个比今天更快乐的明天吗?」



「……因为我现在已经很快乐了。我觉得这已经够了。」



这样啊……她喃喃低语着。



她用一种类似羡慕的眼神,凝视着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他。



……她心想,没有任何特征,不希望自己成为特别的存在而活着的人是不存在的。无论是谁都抱持着各种想法,对立的意见以及相反的疑问而活着。



如果说那样的化身是两仪式这个人,他就是那种性质特别淡薄的人——



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因此自己也不受伤。不会去夺取任何东西,因此什么也得不到。



不起波澜,像是融入时间一样,作为芸芸众生的平均数而活着,静静地呼吸着自己的空气。



平淡无奇,平稳无碍的人生。



但是如果能够在社会上这样生活的话,那并非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生活方式。



不与任何事物产生争执,不对任何人带有憎恨地活着是不可能的。



大部分的人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愿望要过那样的生活。想要成为特别的存在却无法实现,这种形式才是真止的平凡人生。



所以说——从一开始就打算过这样生活,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困难。



如此一来,本身就是「特别」的存在。



结果,不特别的人说毕竟还是不存在。



人就是在每一个人都巨不相同的意义上存在的生物。



只凭藉着身为同一种类这种依靠,为了将无法相互理解的隔阂,淡化为「空」之境界而活下去。



明明知道那一日不会到来,却依然做着那样的梦而活着。



这个必定才是无人能够例外的,唯一的理所当然。



……长时间的寂静过后。



她缓缓把将视线移回灰白宽广的夜之尽头。



任谁都无法理解的特脚性,任谁都不去理解的普遍性。



正因为任谁看来都是普通的缘故,谁都不去深入理解他。



不为任何人讨厌,谁都不被他所吸引的,这样一个人。



他就像是幸福时光的结晶。那么,孤单一人的到底是谁呢……?



——那种事一定没有人明白。



凝视着飘摇的雪之海洋,她的瞳孔中暗藏着浪涛一般的伤感。



不是向任何人说话,话语低声从唇间漏出。



「理所当然地活着,理所当然地死去。」



啊,那真是——



「多么孤独——」



凝视着没有终点,甚至也没有起点的阔黑。



仿佛宣告着两人分离时刻的来临,两仪式如此说道。







于是,他目送着她离自己远去。



他心里明白,永远不会再和她相见。



雪不停地下,白色碎片埋藏着闇黑。



飘飘晃晃,犹如羽毛落下。



再见了,黑桐。



她如此说道,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真笨。又不是明天就见不到了。



她如此说道,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仿佛某些时候的她,兀自在雪地里凝视夜空。



直到破晓之前,代替她一直凝视天际。



雪不停地下,当整个世界被灰色包围时,他独自走上了归途。



那把黑色的伞,在没有行人往来的路上,缓缓地淡入远方。



白色的雪景之中。



在朝霞消失的黑色,如同夜晚走过的痕迹。



摇晃着、孤寂地消失。



那道不露一丝寂寞的黑影,不停歇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和四年前初次和她邂适时相同。



独自一个人静静地,歌颂着雪走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