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父亲的邂逅、被告知的命运(1 / 2)
尽管迎接了第二学期的到来,大地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之下,连日来都是持续着高温的天气,操场上也可见到蒸腾的水气。
“喂!这鬼天气到底要热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吗?而且反正你是秃头,天气热也比我们好过多了吧?”
听见加持豪铁抚摸着剃光的脑袋,像是拜访客户的业务员般发牢骚,来栖真那实撩了撩飘逸的头发,锐利无比地加以吐槽。
“拜托!我可不是天生秃头,我只是把头发剃掉而已!再说剃掉头发,脑袋受日光直接照射也是很热的哦?只要试过一次你就会明白了,需要剃刀的话我可以借你。”
“我才不需要!你这大块头让人看了更热!”
被真那实的碧眼狠瞪,豪铁勉力缩起庞大的身躯。无奈他原本就是特大号的尺寸,再怎么缩也是没什么效果。
“……姑且不论脑袋的表面是否光滑,加持的尊容本来就是通风不良啊。”
擦着吉他的王子真太郎话中带刺。那几乎可以解释成侮辱了,但是听见他这小声嘟囔的人,也只有善于见风使舵的苇原音矢一个人而已。
原本也应该加入吐槽行列的音矢,却正独自因为炎热以外的原因而痛苦难当。
“肚子好难受……”
音矢像个有了八个月身孕的孕妇般,抚摸着快撑爆的肚子,强忍着肠胃不适所带来的呕吐感。
事情是这样的。
除了掌管苇原神社厨房的巫女小梅交给他的便当之外,未婚妻大内斋以及青梅竹马的真那实,两人也各自亲手精心为音矢做了便当。
这对音矢来说已经是例行公事了,虽然小梅见到斋在厨房忙东忙西,便会体贴地替音矢调整便当的份量,但是斋和真那实却总是替音矢准备特大号的便当。
就算音矢是正值发育期的十七岁,但是将那些便当全部一扫而空之后,他的肠胃早已超越了饱足的境界,到达痛苦的地步了。
“音矢先生,我想您差不多也该饿了,所以为您准备了点心。”
斋脸上的笑容好似独占阳光的花朵般闪闪发亮,伸手递上了看似手制的蛋糕。
“呃,我……”
音矢的肚子虽已胀得连呼吸都觉得痛苦,可是一个美少女笑容可掬地递上蛋糕,在她的气势压迫之下,音矢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温柔的音矢并不想伤害到她,然而他却没注意到,那份温柔极有可能会缩短他的寿命。
“大家的份我都有准备,所以您可以尽情享用。”
“嗯、好的……”
音矢的视线在眼前的蛋糕和斋的笑容间来回,困扰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尝试向盟友豪铁发出求救信号。
“阿音,你当然会吃下去吧?”
说着,豪铁朝音矢的背上用力一拍。
虽然看就知道音矢很痛苦,但是吃不下却不敢老实明言是音矢的错;再说如果换成是他,只要是女孩子给他吃的东西,不管那是蛋糕还是时钟,就算会撑到肚子爆炸,豪铁都有自信能够吃下去。
简单来说,千错万错都是音矢的错,豪铁可是羡慕得不得了。
明白了豪铁不肯相助,音矢只好战战兢兢地拿起盛蛋糕的碟子。
“啊,好,我吃,我这就开动了。”
“我也有准备茶水,请您尽量享用。”
“好、好的。”
所谓欢喜的悲鸣,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
虽说现在音矢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是蛋糕而是肠胃药,但是斋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番好意,音矢也不好辜负她的心意。
“您觉得如何呢?音矢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做蛋糕,所以没什么自信……”
斋的手上拿着餐盘,以看似不安却又带着喜悦的表情,窥视音矢的反应。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吃也不行了。
音矢心一横,拿起叉子,手上的动作仿佛是要拆解炸弹一般,切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
香甜的蛋糕入口即化。这果然是一个在上面挤了满满的奶油、具有强烈甜度的蛋糕。
然而斋可是转来一个星期就得到众人封赐“甜食大师”封号的人,事情不可能如此单纯,绝不可以小看这块蛋糕。就算外表看起来已经很甜,实际甜度一定是压倒性地远远超出其上。
首先一眼看上去,从蛋糕上洒满的糖煮栗子和红豆泥,就可将斋创意独特的激烈甜度窥知一二了。
加上蛋糕中所夹的馅,并非带有酸味的水果,而是红豆沙。
那每一样都是斋最喜爱的食物,可见这是充满了爱情的特制蛋糕。
那几乎达到三个巨蛋球场的甜度,让音矢不禁热泪盈眶。
“那、那个、音矢先生……这个蛋糕不合您的口味吗?”
事实上这已经无关美味不美味了,剧烈的甜度就像重量级拳击手使出的腹部重击,让音矢的下腹部隐隐作痛。
然而音矢还是面带微笑地如此说道:
“没那回事,这蛋糕非常美味哦。”
对于音矢的回答,她似乎解释成“好吃到眼泪都流出来了”的样子。
只见斋高兴得泛红了脸颊。
为了寻求甜味以外的味觉,以及设法将咀嚼在口中甜得要死的混沌之物吞落肚中,音矢将茶灌入口中——只要将它吞到肚子里,那么剩下来要做的就是和肠胃不适奋战了。
“音矢,我也有做点心带来哦。”
这次换成真那实拿出了一个布包。
“谢、谢谢你,真那实。”
音矢迫不及待地将真那实递给他的布包一把抢来。
虽然音矢现在吃到腹胀又想吐,正处于食物随时会逆流而出的状态,不过他想到真那实最爱吃辣的食物。
今天便当的配菜里,也有香辣炸莲藕,以及洒上混合青辣椒和墨西哥红辣椒粉的配菜。
虽说是点心,但既然是真那实送的,想必也是辣味的点心,刚好可以给他软弱的胃注入一剂强心针。此时音矢脑中浮现出青辣椒和红辣椒欢欣飞舞的景象。
“咦……”
音矢抱着一丝希望打开布包一看,他的手登时僵住不动。
“怎么了?我偶尔也想做些甜食,所以做了蛋糕。”
真那实这句绝望之语,狠狠刺入音矢停摆的脑中。
就在音矢要万念俱灰之际,及时悬崖勒马地劝住自己:慢着慢着!先别那么快放弃。虽说是蛋糕,但这可是真那实做的耶!依照至今为止的行为模式来看,她一定有在出人意料之处添加了辣味,绝对是这样没错。
经过这段日子,看来我也学聪明了。音矢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努力保持镇静。
“那么我就开动了。”
没想到辣有时候比甜还要好,尽管吃真那实亲手做的料理,有好几次都快把自己辣死,不过倒也不是真的死了。音矢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然后闭上眼睛,对着蛋糕一口咬下去。
“——呜……”
在口中扩散的甜味令音矢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寻找,这蛋糕里面都没有一丝辣的成分在;而且比起斋的蛋糕,它执拗的甜度别说是舌尖,甚至连牙龈都要被甜得融化了。
斋的蛋糕虽然也很甜,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在豆沙里有加入盐来佐味;反观真那实的蛋糕,就只有甜一个字可言,应该说……那是至极的甜度。如果要比喻的话,音矢就像是遭职业拳击手用球棒猛敲脑袋一般,被那蛋糕甜到头晕眼花。
“呜?{注1:日文的好吃(umai)也是以“呜”的音开头,所以真那实才会有此误解}你是想说好吃是吧?对吧对吧,好吃到让你说不出话来了呢。”
斋也是这样,恋爱中的少女总是积极乐观,就算是秋老虎的九月阳光,与之相比也要为之失色,讲难听点就是傻到极点、痴到家了。
音矢仰望着两位少女心花怒放的笑容,心中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苦闷,但是那种感觉他一来无法用言语形容,二来也不敢说出口,所以只好把精神集中在解决眼前的蛋糕上。
除了天气炎热所造成的汗水之外,音矢还感觉到冷汗和油汗自毛孔渗出。他将那只有甜味的物体胡乱咀嚼一番,然后一口气吞了下去。
“太好了,我做到了……”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盘子,音矢忍不住低声自语道。
那是一种奇妙的成就感。
接下来就只剩下和胃痛的孤独之战了。
“啊~~热死人啦,还是女孩子比较好,这种时候只要扇一扇裙子就很凉快了吧。”
豪铁一边享用着斋所分发的蛋糕,一边执拗地重复着“好热”两个字。就音矢记忆所及,同样的话豪铁似乎说了十次以上。
“你烦不烦啊!一直嚷着好热好热!而且你说那什么话,什么叫女孩子比较好,那是什么谬论啊?”
“啊~~因为穿裙子不是很凉快吗?”
“裙子是很好,但你要不要穿一次胸罩试试看?又热又会汗湿粘在身上,而且钢圈卡在那里会很痒。等你体验过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再来说这种话也不迟!你说对吧,小斋?”
“是呀,内衣会压迫着身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穿呢。”
“这个嘛……不穿会有问题吧,小斋你该不会平常就没穿胸罩?”
“是的,我有时是没穿内衣的。”
只听见喀的一声,豪铁与音矢的桌子发出声响。
“因为小梅小姐曾经教我,不穿胸罩胸部会下垂,所以我尽量会穿上。不过或许是还穿不习惯的关系,我常常会忘记穿……”
“这、这样啊……该不会连内裤也忘记穿吧?”
这次真那实的问题,让豪铁和音矢都忍不住屏息等待回答。
“起初我有好几次忘记穿,但是在被薰子小姐训诫过之后,我就不曾忘记了。”
“……也就是刚到这里的时候常忘记穿呀。”
听了斋的回答,真那实露出困惑的笑容。
听她这么一说,真那实才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见到斋的胸部摇晃看起来格外生动鲜明。每当那种时候,除了只爱吉他的王子之外,豪铁和音矢的反应都会异于往常,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没想到这样的诱惑方式也是有效的啊,真那实的脑中转着这样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不穿内裤是不可能的就是了。
有别于一个人暗自策画的真那实,另外三个男生的思考早已超过困惑状态,有如脱缰野马四处乱窜,缺少了指引而无法回归正途。
只见豪铁傻笑着僵住不动,而音矢则是坐立不安,视线在社办四处游走。
没想到斋竟然有忘记穿内衣的时期,啊啊~~真想回到那段日子呀。
两人背后有把火焰在燃烧。
王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将叹出的气吹在吉他上,专心致志地擦着吉他,看来连叹气他都要有效利用。
“可、可是啊……!穿裙子真的很凉对吧?”
最先恢复正常的豪铁红着脸向真那实提出问题。看来越是好色的人,害羞的时间也就越短。
“女生不是常常在教室里扇裙子吗?”
“也是啦,那样做的确是凉快一些。”
正当真那实打算拎起裙子扇凉时,豪铁立即迅速翻转他经过锻炼的右臂。
只见一台数位相机在开启电源的同时,镜头也迫不急待地弹出,朝着真那实裙底若隐若现的内裤对焦。那台数位相机是豪铁从事好几天领日薪的肉体劳动打工才买到,是现在拥有最快自动对焦功能的数位相机,而如今正是镜头清楚捕捉到内裤花纹的瞬间。
“呣咕!”
接着豪铁发出奇特的叫声,那台最新型的数位相机也被打落地上——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被踢落的。
“你干什么啦!?”
“那是我的台词吧!说什么天气好热之类的话题,实际上你打从一开始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吧!”
“噗!”
真那实高高举起脚,朝豪铁剃光的头顶重重踢下。这精彩的一踢正中要害,当场将豪铁击倒在地。
“咕,没想到连这都被你看透了……”
“你的脑袋在想什么,我还会不清楚吗?”
豪铁注视着由新品化为废铁的数位相机,失望地垂下头来。其实只要他稍微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仍举着脚的真那实裙底风光;不过对他而言,偷窥内裤和偷拍的意义似乎完全不同。
“你那副尊容虽然通风不良,却很容易被人看透呀。”
王子,这种时候你还说笑啊。音矢虽然想如此吐槽,但其实他的内心十分庆幸这习以为常的景象。
因为音矢差一点就要失去这既快乐又有趣的日常生活,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即使到了现在,音矢还是没有一天不想起那次集训所发生的惨烈战斗。
他们与搭讪斋和真那实却惨遭击倒,最后化成祸津神的男人战斗。
在众人受到结界阻挡的情况下,只有音矢、斋、真那实、小梅四人孤军奋战。幸亏后来豪铁与其叔父豪力赶到,以及多了王子的参战,他们才好不容易扭转战局,战胜了祸津神。
然而胜利的喜悦却是十分短暂。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阻挡在满身疮痍的音矢等人前方。
面对那名具有高强灵力、既非祸津神也非人类的男人,战斗呈现一面倒的悲惨景况。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在他面前音矢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甚至让他有了战死的觉悟。就在众人即将绝望之时……
时常来神社游玩的神秘少女兔贵子,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现身。
男人的面具在兔贵子的一喝之下破裂,之后那个男人所说的话,更让兔贵子以外的在场众人全部瞠目结舌。
“——我是苇原响一郎,是给予世人死亡安息之神。”
“——好久不见了,我的儿子音矢啊。”
那名恭敬有礼地鞠躬行礼,并且自称是“神”的男人……
竟然就是音矢的亲生父亲!
父亲应该已经死了啊——音矢在朦胧的意识中目睹难以置信的光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的长相并不存在于音矢的记忆当中,因为父亲既没有留下遗照,相簿里也没有父亲的照片,对此幼年时期的音矢也曾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在唯一的血亲弦而,以及亲如家人的巫女们陪伴之下,音矢的生活也算是相当幸福,所以这个疑问也就没有浮出台面。
而且音矢还拥有响一郎所爱用的Stratocaster电吉他。对音矢来说,那是父亲留下唯一的“遗物”;每当弹起Stratocaster,音矢都可以感觉到父亲在对自己说话。自从重拾这把曾经一度舍弃的吉他以来,音矢便一直十分珍惜这把吉他。
对音矢来说,父亲响一郎还活着的事实自然是不小的冲击。
再加上响一郎竟然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出“是为了杀死音矢而来”这句话。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和父亲再会,音矢受到的打击自是非比寻常。
“音矢!现在可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被兔贵子这么一喝,音矢猛然惊醒过来。或许是薰子和小梅的治疗有了效果,原本散离的意识也逐渐恢复过来。
只见斋手上拿着神乐铃,真那实紧握着贝斯,风花抱着雅乐器,三人虽然都担心音矢,却仍持续与响一郎对峙着。
“站起来!音矢!马上重组御神乐和响一郎战斗!”
兔贵子清澈的声音,大大撼动了音矢的心。
“御神乐”这个词语,将音矢混乱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单纯是刻印在胸中身为神乐主的自觉,促使着音矢振作站起。
“……抱歉了,各位。”
音矢在薰子的搀扶下站起,并将视线移向阻挡在面前的响一郎。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要为了必须守护的人而战吗?”
响一郎注视音矢的眼神,并不是见到兔贵子时那种充满杀意的眼神,看起来带着温柔与忧愁。响一郎摇着头像是要劝音矢放弃,不过音矢却以正直的目光看着响一郎。
“爸爸……爸,你错了。”
音矢重新握起吉他,并且对斋、真那实、薰子、小梅、风花以及兔贵子使了个眼色。
必须要重组御神乐才行。
“你说我什么地方错了呢,音矢?”
“就是因为有必须守护的人,所以我才会战斗;如果必须守护的人不在了,那么战斗也没有意义了。”
看着平静道出决心的音矢,响一郎的眼神中浮现出怜悯之色。
“你真的认为那是正确的吗?”
“就是因为我认为是正确的,所以才说爸你错了。”
听到音矢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响一郎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举动仿佛像是听见了小孩子所怀抱的梦想一般。
“这样啊。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在场的巫女们全都阵亡了,到时你还会选择战斗吗?”
响一郎的目光直视着音矢。
地上面具的碎片宛如受到操纵,开始聚集到响一郎的手中,好似四散的水银融合一般,恢复成原本的铁面具。
——我当然会选择战斗!
音矢紧握吉他、站稳脚步,摆出应战姿势作为回答。
被正面问到这个问题,音矢无法自信地断言。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会……?不,就是因为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所以我才会战斗的啊!
“还在拖拖拉拉什么呀!快点演奏御神乐!”
“我知道了,兔贵子。”
音矢说着抓住匹克,开始演奏起“镇魂响音”。
即使抚按琴格线的手指渗出鲜血,吉他的音色也显得晦暗,音矢仍是毫不放弃地全神贯注在演奏上。
然而由于扩音器遭到破坏,吉他的声音出不来,宁静的大殿之内只听到拨弦的声音响动而已。
随即真那实的贝斯、小梅的羯鼓,以及薰子、风花的笛声也跟着加入旋律之中。
“呵呵呵,你演奏的音色根本已经是有气无力。你不觉得用一件发不出声音的乐器战斗,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吗?”
“——才、才不是不可能呢。”
王子发出了虚弱的呐喊。
刹那间——锵~~~~
吉他与贝斯突然以极大的音量响起。
朝损坏的扩音器看去,只见王子抛下了珍爱的吉他,将烧熔断裂的电线用从自己吉他抽出的琴弦接上,以应急的方式让扩音器复原了。
“苇原,我不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即使这时的王子处于“我活在世上对不起大家”的状态,同伴有危机他也无法坐视不管,所以趁着响一郎正为兔贵子的登场而分神的空隙,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扩音器修好了。
“谢了,王子!”
力量逐渐自音矢的体内涌出,他的脑海闪过豪铁曾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的这句话。见到拼命保护他的斋和真那实,还有王子充满勇气的支援,这一切都深深沁入音矢的心中,并且化成他源源不绝的力量。
他的右手又找回力量紧握琴颈,左手的匹克激烈弹拨着吉他弦。
音矢得到了力量,奋力操纵着吉他。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当然,他的伤势并未痊愈,而是想要保护众人的精神力凌驾了肉体的痛楚。
“……伤成那样还想战斗吗?那么我也要使出全力了,不然对你岂不是太失礼了?”
响一郎瞥了扩音器一眼,不过他并没有加以破坏,而是转身面对音矢,脸上从容的笑容仿佛是在暗示,既然音矢想要堂堂正正与他决战,那么他也不在意配合一下。
“——响一郎,注意了!”
随即兔贵子配合音矢等人所演奏的“镇魂响音”,猛然向空中一跃。她的身体散发的神圣光芒在空中拉出轨迹,朝着响一郎袭击而去,一举将他手上的笙击落了。
“少来碍事!”
响一郎手上的笙掉在地上,此时音矢等人的“镇魂响音”也化作箭矢向他射去。却见响一郎只是一个拂袖,便将音矢等人的攻击弹开。
“不用乐器就将攻击弹开了!?”
那力量正可说是出神入化,尚无法让光衣显现的音矢等人是无法与之抗衡的。此时兔贵子就像是在庇护音矢等人般冲上前来,以尖锐的声音对响一郎大声斥责。
“音矢说得没错!是你做错了!”
“我是想让儿子得到解脱,为什么你们不了解一个父亲的苦心?”
响一郎不停闪躲着兔贵子的攻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讶异万分。
“什么苦心!响一郎!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她的心情吗?”
一瞬间,响一郎的动作迟缓了一下,而兔贵子的攻击也趁隙一击命中响一郎。
“咕、你说的她……是在说谁?”
铁面之下,他朦胧的声音似乎颇为痛苦。
“你根本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从铁面缝隙间可以窥见他的怒容,响一郎使出蛮力朝兔贵子踢去。
“呜、响一郎,你还对那件事……”
“这么野蛮的战斗并非我所好,你好歹也是个神,难道就不能更优雅地战斗吗?”
响一郎的手伸入袖子里,从袍袖中取出了一面鼓。当然,袖子里并没有足以容纳鼓的空间,不过对可以从掌中取出笙的响一郎来说,取出一面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乐器我可以借你哦?”
“哼,不用你借。”
只见兔贵子从她随身携带的肩挂背包内,取出了一个兔脸形状的孩章用响板。
“那个响板是……”
一瞬间,响一郎脸上显露出动摇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冷静,举起鼓准备攻击。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响板就赢得了我吗?”
响一郎瞄了举起兔子响板的兔贵子一眼,眼神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
响一郎奏出的鼓声撕裂空气,同时主殿的一部分就像遭到利刃斩断一般,朝空中飞了上去。而那破片飞起之势,眼看就要朝音矢等人投掷而来。
“休想!”
兔贵子敲击的响板发出锐利的声响,产生一股足以震撼空间的声压,将主殿浮在空中的部分破片击碎。
随着响一郎击鼓攻击,兔贵子也以响板应战。当她顺势连续击打响板,锐利的一记鼓声又击散了她的声压。
“好、好厉害……”
惊人的声压让弹着贝斯的真那实不禁打起冷颤。虽然双方互相抵消,战况呈现五五之势,然而她能清楚感受到两人强大的力量。不管是哪一方,一旦被对方压过,一定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响一郎,你要是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就立刻离开这里,回去你应该回的地方。”
“你说该回的地方?那究竟是哪里?难道是要我和你一样,住进祠堂给人供奉吗?”
两人一方面激烈地争辩,另一方面也以鼓和响板持续战斗,双方的力量几乎平分秋色。这场拥有同等威力的神与神之战,音矢他们的“镇魂响音”也加入其中,使得一股空间遭到扭曲的感觉朝音矢等人袭来。
“呜……”
只见兔贵子一瞬之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应该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光衣所放出的光芒似乎有减弱的迹象。
与她降临时相比,这时的光芒明显减弱许多。
‘——音矢,奴家维持这个模样的时间有限,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
“什么!?”
耳畔突然听见兔贵子的声音,让音矢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转头往兔贵子的方向看去,却见她仍在与响一郎战斗,看起来并没有余力说话。
‘——奴家在神社之外能够行动的时间有限,以这个形态更缩短了时间。’
音矢感觉并不是耳朵听见兔贵子的声音,而是她对着自己的听觉呼唤,想必是为了不想被响一郎听见自己的弱点,所以才会“直接”和音矢对话吧。
“——音矢,奴家要使出全部力量与响一郎同归于尽,你们就趁机逃走吧。”
“等、等一下啊!兔贵子!!”
虽然音矢急忙出言制止,但是兔贵子光为了缓和响一郎的鼓声就已自顾不暇,所以她也听不见音矢的呼唤。
只见包覆彼此的神之光辉互相推挤,兔贵子逐渐落入下风。包覆兔贵子的光芒也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响一郎放出的光芒吞噬。
兔贵子是打算潜入响一郎的光芒之中,趁机与他同归于尽。
“真那实!提高贝斯的音量!斋请彻底进行防御!薰子小姐、小梅小姐、风花,麻烦你们加强声压!我们要用御神乐保护兔贵子!”
“是〡”
在神乐主音矢的指示之下,斋为了防御而舞,而真那实和巫女们也依照音矢的指示加强声压。
“哦,怎么了?你的光芒似乎越来越薄弱了呢,游戏的时间要结束了吗?”
“是啊,奴家正想要做个了结呢,响一郎。”
相对于占尽上风,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响一郎,兔贵子回答的语气显得甚是虚弱。
正如她对音矢所说,兔贵子能够战斗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
响一郎已经逼近眼前,这时兔贵子朝音矢的脸看了一眼。
“——保重了。”
兔贵子这声悲伤的道别传入音矢的心中。
“兔贵子~~~!!”
——我不可以失去兔贵子。
这样的情感充塞在音矢的胸中。
那段差点失去斋、甚至连弦而也失去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音矢不想再伤害、失去任何人,这强烈的情感几乎将音矢的心撕裂成两半。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耀眼夺目的光,仿佛劈开了乌云笼罩的天空,自天上降下。
那道光笔直地照耀着音矢等人,化成了柔和的光芒,将御神乐笼罩在其中。
那是光衣的显现。
“什么!?”
见到光衣罩身的音矢与斋,响一郎的语气充满惊讶。
“怎么可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让光衣显现……”
“别忘了音矢可是你的儿子呀,响一郎!”
兔贵子趁着响一郎吃惊之际,冲向他的身前。
见到她已有觉悟的眼神,响一郎的杀气转变得更为强烈。
那杀气明显与他袭击音矢等人时不同,明明现在是盛夏时节,那强烈的杀气却让人感到凛冽刺骨。
“该死!少在这里碍眼!你才应该回去你该待的地方!”
响一郎将鼓转而对准了兔贵子。在这么近的距离,已经弱化的兔贵子若是吃了这一记攻击,只怕将会消失在次元的缝隙中。
“怎么能让你得逞!!”
身缠光衣的音矢,以Stratocaster放出如利箭般的光芒。
“什么!?”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放在兔贵子身上的关系,音矢所放出的光箭,准确贯穿了响一郎击打的鼓皮。
“兔贵子!”
“音矢……”
“快退开,退下来战斗吧!”
音矢穿着光衣,一心一意地弹着吉他,大声对兔贵子喊道。
“兔贵子大人!”
为了防御而舞的斋,对着兔贵子摇动神乐铃,随即从神乐铃升起了金黄色光芒。那光芒宛如拥有意志一般,朝着兔贵子身上挥洒而下。
“唔……”
这道光芒阻挡在兔贵子与响一郎之间,让响一郎不住后退。虽然不知响一郎是否畏惧那光芒,不过见他后退,斋于是继续奋力地舞着。
而且音矢的吉他也与她同样,将柔和的光芒传送给兔贵子;真那实与巫女们所演奏的“镇魂响音”,也与音矢吉他的旋律交融,把力量灌输给兔贵子。
“你们……”
只见包覆着兔贵子的光之薄纱,开始逐渐回复到与她初降临时相同的强度。
对于眼前发生的事,响一郎则是毫不干涉,只是静静注视着事情演变。
音矢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相同的。
薰子已经放弃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使命,决心要与音矢一起活下去。她绝对不容许别人再对自己的幸福、对自己在苇原家的生活造成威胁。
风花对于未来虽然还没有一个方向,但是她绝不想在此丧命,而且也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同伴。尽管她不善于应付兔贵子,不过她们应该能够更加理解彼此才是。
所以……
他们不能让兔贵子死去!
绝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
在灌注了这些思念的神乐之前,响一郎不禁茫然而立。
注视着自己儿子为同伴、为心爱之人奋战的模样,就好似从前的自己一般。
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邪恶之色,感觉不到任何敌意或杀意,看起来甚至带着亲切的温情。
“——趁现在先撤退,音矢。”
此时,兔贵子的声音再次于音矢的脑中响起。
“咦?”
音矢刚听到兔贵子“撤退”这句话,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下一个瞬间,原本受到挤压的结界像爆炸般破碎四散,包覆音矢等人的光瞬间变得耀眼无比。
“什么?”
强烈的光芒让响一郎以衣袖遮住了脸。
就这样经过了几秒之后……
光芒一口气迅速收缩,减弱到烛火微光一般。
“……瞬间转移了是吗?”
响一郎环视惨遭破坏殆尽的主殿,确认音矢等人的踪影,却见现场已经一个人影都不剩,乐器和损坏的扩音器也都消失无踪。
现场只剩下一片寂静,连半点虫鸣声也听不到。
“居然逃跑了,真是不解风情啊,而且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