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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过早来到的客人·消失的恋人(1 / 2)



昨天的骚动过后,全体一起对别墅进行了大扫除。



幸运的是电力只是因为电闸落下的缘故,很快就恢复了,但就算房屋中恢复了照明,地毯上的那些死鱼也不会就此消失。



大家一起把死鱼收集起来,把地毯拨开,再用拖把把地板全都拖干净。



「大小姐,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管家先生还有点害怕的样子,却仍旧这么对我们说了,然而我一点想睡的感觉都没有,和远子学姐一起加入了清理作业。



麻贵学姐则是一副平常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捡起死鱼,往箩筐里扔了过去。



远子学姐则是把三股辫绑在自己头上,脸上带着三角巾,连手套和罩衣都穿上了,全副武装。虽然她试着抓住鱼尾巴想要把它提起来,但是最终好像还是做不到的样子,试了几次以后就放弃了,专心于用抹布擦拭地板的工作了。时不时的,远子学姐还会像是要挥去不好的想象似的左右摇着脑袋。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保持着沉默,一副非常劳累的样子继续着清理作业。



鱼谷小姐则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僵硬着脸庞一句话也不说。



整间屋子总算变得干净一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了。双手和衣服上都染上了鱼腥味,轮到我洗澡的时候,我全身涂满了肥皂,几乎要把皮肤磨破似的用力擦试着。



过了两点之后,我终于能够躺在床上了。



远子学姐又抱着枕头钻上了我的大床,我已经连把她赶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请不要再踢我了。」



我只来得及这么说了一句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的头上还是肿起了两个小包。



「远子学~~~~姐!」



「对、对不起~~」



远子学姐一边嘟哝着要去洗脸,一边逃出了我的房间。



真是的……我皱着眉头换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走在走廊里的时候,我思考着昨天的怪异光景,不禁觉得有些忧郁。



我一直推测白雪其实是人类。送来的威胁信、从屋顶浇下的水,都是只靠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但是昨晚发生的那件事——



我回忆起了书架前浮现的那个白发的女子,头颈不由感到一阵寒冷。难道是所有人都看到幻觉了么?



还有那些鱼和走廊里的水渍,根本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办到的。像这样潜入房屋,还要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条件下做到这些事情,这怎么可能……!



仔细考虑着的时候,阴冷的感觉也越发严重了。



但就算碰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麻贵学姐也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看不出什么想要抓住犯人的意愿。是在……等待什么发生吗?如果是的话,又是在等什么呢?



我走下楼梯的时候,看见楼道下鱼谷小姐的身影。



「早上好。」



她没有回答我。



应该不是故意无视我,好像只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她的眼里满是血丝,呼吸好像也非常痛苦,脸色也已经超越了发青的层次,变成了蜡烛一般的白色。连脚下都有些摇晃的样子。



我正对她如此无力的一副样子感到惊讶的时候,换好衣服的远子学姐跑了过来。



「小纱代,早上好~~哎呀?」



远子学姐好像也感觉到了鱼谷小姐奇怪的样子。



「小纱代,你过来一下。」



远子学姐拉着鱼谷小姐的手走到了楼梯下,两人的额头靠在了一起。



「果然!好烫!眼睛也很红。小纱代,你昨天根本没有睡觉对吧?今天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鱼谷小姐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远子学姐的存在一样,用游移的眼神看了看她,接着脸上浮起像是在害怕什么表情,摇了摇头。



「我不能……睡着。会听到……那个歌的。」



「歌?什么歌呀?」



鱼谷小姐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扭曲着脸孔、睁圆了眼睛,痛苦的嗫嚅着。



「奶奶……教给我的……从龙之国……传过来的,毬球歌……」



「龙之国?」



远子学姐皱起了眉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龙之国,究竟是指什么呢?



「呐,小纱代,我们还是先回去房间吧。我会和管家先生他们说的。」



鱼谷小姐一直低着头,我陪着她和远子学姐一起来到了她的房间。



那是在一楼的一间四叠半大小的朴素房间。衣柜上放着一个如同彼岸花般绯色的毬球,看到它的时候,我身体一震。



那个老旧的毬球……之前好像也看到过……



难道刚才提到那个毬球歌,就是指那个时候鱼谷小姐唱过的那首……?



远子学姐从柜子里拿出了被子,让鱼谷小姐躺在了里面,随后我们两个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门,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从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歌声。



那边的小水泽中站着一条蛇



八幡长者的,小小女儿



那样精巧的站在那里



头顶珠冠



脚踏金靴



啊就这么呼唤吧就这么呼唤吧



行向山脉行向荒原……



我和远子学姐对视了一眼。



没过多久,我们带着放了蜂蜜的热牛奶和退烧药回到了房间,鱼谷小姐已然直起了身子,像是抱着小孩子一样抱着那个毬球,轻轻地唱着同一首歌。



那边的小水泽中站着一条蛇



站着一条蛇



那单调的声音和如同在彷徨与幻想世界一般的空虚眼神,让我皮肤上泛起一阵战栗的感觉。



昨晚的事情,竟然对于鱼谷小姐的精神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么?



虽然看上去很坚强的样子,但毕竟她还只是初中生而已,也不是不可能……



远子学姐让她喝下了热牛奶和退烧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似的和她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题,不久后鱼谷小姐总算睡着了。



看到鱼谷小姐总算睡熟了,我们也离开了房间。



「那首歌,是在镜花的《草迷宫》中出现过的歌。」



在稍微离开房间的地方,远子学姐这么说道。



「我记得那本书的主人公是个叫做叶越明的人吧。好像是四处探访母亲唱过的子守歌的时候,不小心走进了一家满是怪物的房子什么的?……难道是鱼谷小姐的祖母曾经读过《草迷宫》,然后又把这首歌教给了鱼谷小姐么?但那龙之国又是怎么回事?《草迷宫》里面,也像《夜叉池》那样出现过龙神什么的么?」



「那倒没有……但是……」



远子学姐好像有什么在意的事情,皱了皱眉头,又用手指抵着自己的嘴唇,就那样陷入了沉默。



那个晚上,远子学姐在我的床上把百合的日记全都读给了我听。



用红色抚子花压成的书签,被夹在书页之中。



我靠着床背,伸着双脚,倾听着远子学姐的叙述。



『秋良先生会不会就这么离去了呢。从他朋友来访之后,他一直是那样难受的表情。他的朋友曾说过,外出留学是秋良先生一直以来从心底期望着的梦想。我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秋良先生曾经告诉过我。』



『看着那样陷入思虑的秋良先生也让我觉得很难过,于是想要和千郎一起外出散步一下,但是巴伦却猛地扑上来对我大叫着。千郎非常愤怒,一副想要向巴伦冲去的样子,我慌张地阻止了。』



『白雪到屋子里来了!我看向窗口的时候它就站在那里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全都交给我的话不就好了,约定什么的不去管它就好,要是这样的话就能获得自由了哦,它这么诱惑着我。但是,我决定不会打破那个约定的。我是祈祷姬仓一族繁荣的巫女,而且也是父亲大人的女儿。虽然我不像父亲也不像同族的任何一个人……也有人总是针对这件事说我的坏话。但是父亲大人却总是称我为「我的女儿」。成为父亲后妻的新母亲,在我还呆在那边的那段时间里,也总是对我说着温柔的话语。我绝对不能让父亲他们失望。』



『秋良先生最后还是决定要去留学了。我偶然听到他这么对朋友说的时候,眼前好像突然一片黑暗,胸口都好像要裂开了一样。这个物语终于要结束了,物语要结束了,物语要结束了。』



『又从父亲大人那里收到了新的书。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只剩下它们了。只要看到父亲的笔迹的话,我应该就能安定下来吧。这么想着,我来到了管家的房间,撕开了刚刚送到的包裹,打开了新的书本。虽然管家先生曾经告诉过我绝对不能做这种事情,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好像一切都会变得疯狂起来了。



然而,我翻开封面的时候,我明白了这并不是一直以来父亲大人给予我的那些书本。



连父亲的书,都再也不能给我安慰了。「给我的女儿」这句话,再也不会在我心中响起了。我只剩下了如同坠落黑暗之底一般的绝望。』



『我的桌上放着管家拿来的父亲大人送来的书本。我翻开封面,直直的盯着父亲的那句话语。眼泪不禁奔涌而出,停也停不下来。



我并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而是已经去世的母亲不贞的结果而出生的罪恶的孩子,大家平时说的这些话语,难道都是真的么?



哪里都再也找不到我的幸福了。我要是现在遇见白雪的话,一定会输给那个诱惑的吧。一定不能在晚上到那个池子去。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窗户就发出了咚咚的声音,回头一看,白雪正在那里对我微笑着。回去,快回去,我无数次的恳求着。』



远子学姐蹲坐在床上,用淡淡的声音继续读着百合的日记。



那低下的侧脸,看上去很安宁的样子,但眼眸中已然渐渐湿润了。



——百合被别人传闻说并不是姬仓家的孩子。



现在想起来的话,无论是土产店的大叔,还是麻贵学姐,都说过类似于这样的话。百合不能和家人呆在一起,肯定是有其理由的。难道那是因为,百合是已经去世的母亲不贞而产下的孩子么?



百合所感受到的悲哀,现在正压迫着我的胸口。



同时,日记中和白雪有关的记述也渐渐增多了。至今为止都只在池子边遇见的那个白雪,开始出现在别墅中了,还会在晚上敲起房间的窗户。



它逼迫着百合的内心,疯狂的感情渐渐涌现。



『求求你,不要再过来了,白雪。不,不是的。约定还在继续的。不对,不对,也不是这样的。我才不是像你一样的妖怪。我不能到池子那边去。约定。约定是——』



『白雪在窗口召唤我。我不能到池子去。还是用红色的花朵吧。白色的又丑又讨厌。白色的花全部,全部都撕碎了扔掉。我不能到夜里的池子去。因为月光也是白色的,是白色的,白色,因为,因为,是白色的,白色的。纯白的。好丑。好可怕。是,白色的。父亲给我的书。巴伦在吠叫。要是想要出去的话巴伦就会吠叫。千郎被巴伦咬了,全身是血。一边哭着一边疗伤。因为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我还以为千郎会就这样死掉。见不到千郎了。秋良先生下周就要走了。』



日记中罗列着意义不明的语言。



或许,这时的百合已经渐渐狂乱起来了吧。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的意识渐渐输给了睡意,变得浑浊起来,脑袋中,混乱的闪动着百合、白雪、穿着古装的麻贵学姐和远子学姐、鱼谷小姐、夜里的池子、绯色的毬球、还有萤的身影,让我没有办法理清思绪。



害怕晃会不会突然消失,不安的抱着人偶唱着子守歌的百合是鱼谷小姐,下令要把大钟破坏的人是麻贵学姐,被铁锹剜贯进了自己前胸的百合是远子学姐。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梦呢。



凡是梦境,终有醒来的那一天。



恋爱终究,只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而已。



晃,肯定会回来的。



不对,秋良还是离开了。



我的意识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奔流,而身体也像是陷入了这奔流一般,渐渐的沉重起来。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传入我耳中的话语,突然变得平稳了起来。



『发生了,非常非常开心的事情。我再也不会悲叹了。我是这个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明明是很和煦的内容,但是却从哪里透出了一点苦闷和悲哀的感觉。



远子学姐继续用那样的声音读着日记。



『和秋良先生定下了一个约定。



非常重要的约定。



我边答应着边点了点头。



我还问了他能不能种种柠檬和天人花,他笑了起来。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秋良先生的笑容。



在那之后,我呆在房间里,用水色的颜料画了一幅画。



满墙壁的书。在那正中,带着比谁都要开心,都要幸福的笑脸的,我。



我也和自己定下了一个约定。



这个约定,和别的约定是不同的。这是我绝对不会打破的约定。



因为和秋良先生相遇了,在这之后,我也一定能够一直微笑下去的吧。』



到这里,就结束了哦……远子学姐的微微嗫嚅声,渐渐的离我远去了。



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皮,看见了同前两天那个黎明时分一样的,带着寂寞神色的脸孔,红色的抚子花从日记的最后一页中,轻轻地落了下来。



看着那样一副悲哀的样子低着头的远子学姐,我胸口就好像感到了一股被勒紧一样的不安感觉。



啊啊,真是的,要是什么都只是做梦,醒过来的时候就发觉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妈妈正过来准备叫我吃早饭的话,该有多好啊。



◇◇◇



她的那个约定,是如此的纯洁、美丽、坚强、勇敢,而又严厉和残酷。



她用拼命藏起悲哀和苦闷的表情,直直的盯着我,静静的对我说,或许是她自己搞错了也说不定。



『自己也没有办法好好的吧这件事说明清楚。』



『但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为什么呢,因为我是那个父亲的女儿啊。』



在她的身体中流淌的,从远古的过去所流传下来的不可思议的血脉——在与他人共度的时光中结下的羁绊,那便是所有一切的开始,这一羁绊把我和她拉到了一起,强烈的联结了起来,而却又把我和她远远的分了开来。



但是,很开心,很幸福,能够相遇真的是太好了。



能够呆在这么接近的距离,一点也没有后悔。



她用着带着点悲伤的温柔眼神看着我,这么对我说着,在如同温暖白花般的那天里,不管我多少次呼喊,多少次恳求,她也再没有向我回过头来。



就好像她的那些小习惯在我眼前自然的再现了一样,我不停不停的想起她,重复追忆着从我们相遇到分离的那段故事。



那个水之精灵,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呢?



而在那之后,我也终于从我们两个人曾经一起度过的那间小小的书屋中,离开了。



◇◇◇



终于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的,并不是母亲的声音,而是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以及巴伦吠叫的声音。



现在是清晨。天空还处于刚蒙蒙亮的时候,远子学姐在我的身边背对着我,抱着枕头发出嘶——嘶——的呼吸声,睡得很香。



昨天晚上一直在我枕边读日记给我听的吧。我还能微微的记忆起,轻声说着「到这里,就结束了哦……」的远子学姐的声音。但是那句话之后我好像就睡着了。



外面巴伦的声音,变得越发吵闹起来了。我从床上爬下来,打开了面对庭院的窗帘。



一瞬间,我不由得呆掉了。



大门对面,停着一辆巨型的摩托车。



在那辆车边,有一对男女正抱在一起,热烈的亲吻着。



就算巴伦正把头伸出栅栏,汪汪的狂吠,那两个人也丝毫不在意,挪都不挪一下的倾着脸,贪婪的持续着热烈的亲吻。



那个女性有着不输麻贵学姐的美妙身材,穿着紧身的赛手服。染成金色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从远处看过去也能知道是个很漂亮的人。



那个男性则是穿着牛仔裤与夹克衫,身材高大肩膀也很宽阔,也是个很不错的男——不对,这不是我认识的人嘛。



那不是流人嘛!他是远子学姐寄宿的那家人的儿子,虽然看上去像个大学生的样子,但其实是比我还要小一岁的高一生。



为什么,流人会在大清早的时候,在麻贵学姐家门口,上演这种激情画面啊!



「……呜,心叶,你起来了?」



身后传来的迷糊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前边的头发因为睡姿而翘了起来,远子学姐撑起了身子,用还很朦胧的眼神看了看我。



「早上好,心叶。」



「早……早上好。」



糟糕!绝对不能够让远子学姐看到窗帘那边的那副光景。



「为什么要把窗帘拉上呀?」



「因为太阳光很亮啦,怕你刺眼。」



「?好像还没到太阳升到那么高的时候嘛。」



远子学姐从床上走了下来。我偷偷从窗帘的缝隙中看了看那边的样子,激情画面还在持续。流人,那也太长了啦!快点结束吧。



「哇哇,不要到这边来啦,远子学姐。」



「唔,怎么了?」



好像她觉得更奇怪了,一脸怀疑的表情,越发接近过来了。



「你想要把什么东西藏在窗帘那边?巴伦为什么叫的那么厉害啊?」



「白、白雪啦!因为白雪就在窗帘那边哦。」



「哎!」



远子学姐的脸色马上发青,开始向后倒退起来。



呼,这样总算不要打开窗帘了。



「不、不要,心叶,怎么办呀~~不过,我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才行!」



她用带着决意的延伸,伸出了双手,把窗帘向左右拉了开来。



我刚安下的心有点放松,就没能阻止住她的行动。



「哇!」



窗帘被拉开,外面的风景全部显露了出来。



流人仍旧沉浸于激情画面之种。原本在嘴唇上的亲吻,已经开始向脸上和耳边移动,然后又回到了脸颊,开始向脖子进发了。



远子学姐用双手抓住窗户,全身微微震动着。



接着,她打开了窗,探出身子大声叫了起来。



「流人你个笨蛋————————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能普通一点的过来呢。」



换好衣服,编好头发的又回来的远子学姐,用银制的托盘敲了敲流人的脑袋。



「还不是因为,远子姐你说有很紧急的调查要我马上过来的啊。我又没有驾驶执照,电车的末班车也已经开走了。这种乡下地方又不能搭车过来。我就只好拜托有车子的熟人咯。」



「就、就算这样——为什么要在那边接吻啊!不能够在别人面前作这种事情的啦!我从幼儿园开始和你说过一百万次了,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改啦!」



不如说,从幼稚园开始连续说了一百万次也不放弃的远子学姐更加厉害一点吧。



和流人接吻的那个女性,已经开着摩托车回去了。临别的时候,还一边说着「下会见咯。」,一边又和流人亲了一下,这越发激怒了远子学姐。



「这怎么行呢,都拜托人家送过来了,我难道就说声好的谢谢就打发人家走了么?要是在国外,这只是很平常的啦!」



「这里是日本,你是日本人啦!」



远子学姐用托盘「咕——」的一声用力压住了流人的脸孔。



「喂,远子姐……!我鼻子要被压坏了……唔,不能呼吸了!心叶学长帮帮我……」



虽然我觉得那只是自作自受,但我还是把远子学姐的手腕轻轻向后拉了一下。



「这样就足够了啦。他难得从大老远的赶过来的。」



「呜。」



远子学姐交互看了看微微抽动的流人和我,微微噘起嘴唇,放下了托盘。



「呼——真是危险啊,心叶学长,太感谢你了。」



「下次再看到你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的话,就算心叶拜托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远子学姐瞪了流人一眼,坐在了椅子上。圆型的桌子上,放着家政妇刚才拿过来的早饭。那上面有一盆由茄子、辣椒、番茄等等夏季蔬菜做成的,用橄榄油调味过的煮菜,还有烤过的长棍面包,切成细丝的芝士,和半生的煎鸡蛋。茶壶里的是热热的红茶。玻璃杯中的则是高级的矿泉水。



远子学姐则打开了福格的《水妖记》,把书页慢慢撕碎放进了嘴中。



「弗里德里希·福格,是1777年出生的德国作家哦。他出生于拥有古老家系的贵族之家,祖父还担任过普鲁士的将军。福格在1811年从军人转为作家,发表了自己的代表作《水妖记》。



水妖温蒂妮,爱上了伯爵胡德勃兰特,最后成为了她的妻子。而胡德勃兰特有一次忘记了水妖的禁忌,在水面上咒骂了温蒂妮,于是温蒂妮便不能再停留于人类的世界,回到水里的世界去了。



失去了温蒂妮的胡德勃兰特,又和别的女性结婚了。



但是这在水的世界里是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温蒂妮必须遵守规章,用自己的手亲自杀掉胡德勃兰特才行。



就好像啃着是放了许多沙丁鱼干的硬麦面包一样的感觉,既质朴,又让人怀念,还带着点苦涩的感觉……怜爱的滋味……一边嚼着,硬麦面包的酸味也就更甚,与沙丁鱼干的自然甜味混合起来,在舌头上留下一种苦涩的余韵呢……」



远子学姐发出啪唧啪唧咀嚼着纸片,然后吞了下去,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真好啊,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杀掉,让他永远成为自己的东西,我最喜欢这段了。」



已经解决完自己的那一份,一边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吃起了远子学姐的煎鸡蛋,流人这么说着。远子学姐鼓起了脸颊,瞪了流人一眼。



「这才不是带着这种想法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故事呢。这是被无法反抗的规矩而束缚的水之精灵的悲伤恋爱故事啦。



在和新的妻子结婚的那个晚上,温蒂妮从一口白色的喷泉中出现了,胡德勃兰特对她说,如果要死的话,还是希望能够吻着你去死。温蒂妮和他亲吻着,落下眼泪的那个场面,实在是太过凄美了,就好像占满了整个心间一样的感觉,和你那种轻浮的接吻可是完全不同的哦。」



「是是。」



流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把煎鸡蛋和黄油一起夹进了长棍面包,混在一起吃了下去。



我听着他们这种毫无顾虑的对话,不禁觉得,这两个人果然就是住在同一个家中的青梅竹马呢……而且流人还会为了调查远子学姐拜托的东西,慌忙赶过来。如果只是为了姐姐似的青梅竹马的话,普通人并不会作到这么多的吧。



胸口的深处,感到了一种痒痒的感觉。



吃完早饭以后,流人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了我们。



在姬仓家别墅发生大量杀人的事件之后,敷岛秋良就照原先预订的行程前往德国留学了。同时期去德国留学的日本学生,曾经在给家人的书信中提到过秋良的事情,流人好像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了相关书信的样子。



「秋良在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好像曾经因为压力太大而经常发生呕吐的情形,还疗养了一段时间。而且语言不通的问题也给他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另外,他平时说法的方式和礼仪都显得非常正式,让人觉得他是个非常认真的人,而且他同别人的交往也非常少。酒也从来不喝,每天落日前就一定会回到住宿的地方。有个同样是日本留学生的人想和他变得亲密一些,但总是不成功,就好像自己被他讨厌了似的,敷岛秋良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般高不可及的人,他在信中曾经这么抱怨过。」



秋良还经常会一个人发呆,那种时候他总是会用手指摸着自己的耳朵,眼神也显得非常忧伤的样子。模耳垂的这种癖好,本来是在日本时候分别的恋人的癖好,但是那个恋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他曾经带着灰暗的表情告诉过别人。



摸耳垂,这是百合的癖好——



当秋良摸着自己耳朵的时候,或许正想起了在日本时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吧。



百合跳水自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对于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恋人终结了她的生命,秋良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一瞬间,我不由把秋良和自己重叠了起来。



那岂不是比死还要可怕的,自责的痛苦么!



还听说秋良在留学的时间里,一次都没有回到过自己家中。肯定这也是因为百合的事情,让他不断痛苦着,就像连胸口都要裂开了一样吧。就算留学期间过去了以后,他也仍旧留在了德国,还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



那时德国已经进入了黑暗的时代,那个写过信回家的日本留学生在回到了本国以后也一直担心着秋良的事情。后来他收到了还留在德国的朋友寄来的信,上面说那个朋友看见秋良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走着的样子。那个小孩的样子和秋良也很像,应该是结婚成家了吧。



秋良在那之后的人生,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远子学姐用食指轻轻抵着嘴唇,侧耳倾听着。



流人则继续说了别墅五十年前发生火灾时候的事情。



「警察把这个事件作为人为纵火案进行了调查,但是结果也还是没有抓到犯人,让人觉得很奇怪。因为起火源并不是仓库或者什么远离别墅的地方,而是主屋的正中央哎,明明是半夜着的火,通报却又非常快。而且那天正好是姬仓家主一个人住在别墅里的日子,这才是最最蹊跷的地方。就连他眼睛受的伤,也不像是火灾造成的。还听说他被抬进医院的时候,满脸都流着鲜血呢……」



流人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红茶,把杯子放回了茶托。



「五十年前那场火灾,绝对有什么内幕。大概是因为姬仓家的缘故,本地的警察才没有好好查下去的吧。而且,姬仓家直接在这件事情上施压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五十年前的家主,就是麻贵的祖父吧。」



「嗯,也是现家主姬仓光圀。不过那时候他只是个刚刚当上家主的年轻人而已。意外的是,他小时候好像因为身子病弱,一直在乡下地方疗养。直到白雪事件之后,本家的人也渐渐去世了,变得没有直系的男子可以继承家位了,才急忙把他搬出来的,最初他也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公子而已。一开始好像也经常被周围的人瞧扁。但随着时日的推移,他的本性也渐渐显露了出来,最终他把所有的对手全部都击溃,还把自白雪事件以来开始衰落的姬仓家,带向了从未有过的繁荣,就连现在也正作为家主持续着他的君临。真是个怪物啊。」



——祖父在我们家族中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无论谁也不能违逆他,就连发表意见都不允许。



麻贵学姐也曾经这么形容过她的祖父。



那个姬仓光圀竟然和五十年前的火灾有所关联。这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远子学姐继续问了。



「火灾发生的似乎后,最早过去灭火的人,是谁?」



流人显露出了一幅好像一直在等这个问题一样的笑容。



「是偶尔路过这附近的家庭主妇哦,她的名字是鱼谷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