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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麻贵 萤火虫之夜·公主的物语(1 / 2)



我们终于分别的时候,她在我心中留下了仿佛心脏都要裂开一般的疼痛,还有小小的憎恨,以及些微的温柔。



她到底为什么会选择那条道路呢,我一直不能明了,只能独自痛哭着直到嗓子嘶哑。想必对于为什么一定要做出那样艰辛的选择,她自己可能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吧。



真的有那样的必要么?如果可以选择一条更为轻松的道路的话,我们也不用经历那种让人崩溃的痛苦,可以一直沉浸于幸福的梦中了吧——那样的话,为什么那水妖——那水之精灵还要用她双温柔的双手把我摇醒,让我从那幸福的美梦中醒了过来呢?



她一直怀抱着一个秘密。



在怀抱着花与月的心中守护着它。



而我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序章麻贵萤火虫之夜·公主的物语



我看到了正在发怒的神明。



我并不明白祖父那样愤怒的原因。



姬仓光圀是一个掌握着大量情报的人;是一个忠于自己的欲望而挥洒权势的人;是一个趾高气扬发号施令的人;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绝对的支配者。



至少对于我来说,祖父是一个无法违抗的神明。明明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却丝毫感觉不到肉体和精神的衰弱,就算再过几百年,他肯定也可以如此继续支配着他的世界吧,他拥有着这种好像要永远存活下去一样的存在感。



但是那个祖父,竟然也会难看的扭曲着脸孔,那只独眼里也布满血丝,连肩膀也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某个月夜,我看到了在池子旁边喂鲤鱼的祖父,他好像在迁怒着什么似的喂着鲤鱼。大力扔出去的鱼饵在月光照耀下的水面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那些祖父最喜欢的鲤鱼好像也看出了饲主的坏心情,摇着红色的尾巴四散逃了开去。



祖父张开干裂的嘴唇,轻轻传出了禁忌般的呻吟,我躲在松树的背后,摒住呼吸倾听着。



「……白雪……那个约定……还在生效么?」



白雪?



还有,约定?



我一点都听不明白,内心好像那黑暗的水面般猛然晃动着。



祖父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仍旧那样继续往水面扔着鱼饵。我的皮肤发凉,轻轻颤抖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是,我快要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发生的事情。



数天后的晚上,我就要十八岁了,庭院中正在举办一个很合祖父品味的大型宴会。



在华丽光芒照耀下的庭院里,来访的客人基本都是比我年长的社会人士,与其说是来庆祝我的生日,还不如说只是来讨好我的祖父吧。无数第一次见面的人很有礼貌的对我说着「祝您生日快乐」,我还要保持笑脸回答他们,真是太郁闷了。毕竟他们只需要表现出和蔼的样子,和我这个小姑娘打一次招呼就算是尽了义务了,而我却非得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直到宴会结束前,都要不停重复「非常感谢」才行。



而且,只要是这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听到些不想听的东西。



譬如说,我妈妈是个舍弃了丈夫和女儿,独自一人回去英国老家的恶人。



『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女儿,能够让她成为姬仓的家主么?』



『姬仓光圀这么在意血统的人,竟然会让自己的独生子和外国的女人结婚?』



『肯定是那个坏女人缠住姬仓,还怀上了孩子,逼迫他和自己结婚的吧。』



『明明是自己走掉的,却还要求那么多的抚慰金。』



亏他们可以这么多年都持续讲着这个话题啊。



就算我这样想,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还是要装成一副没有听到这些话的样子。一定要符合名家小姐的身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生气,都不会动摇,都要一直保持着高洁华丽的微笑。这才是祖父和周围的人们对于我——姬仓麻贵的期许。



所以我才必须要像这样穿着奢华的丝绸长裙,比在场的人更加开心的笑着。



「听说麻贵小姐在高中担任乐团的指挥呢。」



「嗯,这也是祖父的期望。由姬仓家的人来担任乐团指挥已经是惯例了。」



不失礼仪的回答着,但我只能感受到无聊和厌烦。



现在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香槟,脸上浮着礼貌微笑的人,是某个大集团社长的公子。



他比我年长三岁,现在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有着比姬仓家更古老家系的贵族血液,是个教养良好的贵公子——也是祖父为我选定的,未来的丈夫。



倒不是我没有恋爱的梦想。只是没什么看的上眼的对象,再说结婚也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一纸契约而已,只要对方能够答应我的条件的话,是谁都一样。不过像樱井流人那样周游于女孩子之间的男人是例外。



只是一想到,祖父肯定是因为孙女的血统较为恶劣,才会选择那样一个家系深厚的名门子弟,我的内心就会愤怒得像是沸腾了一样。



你那么讨厌我身体中流淌着的母亲的血液么——



难道姬仓的血液就必须保持高贵纯洁么——



但祖父丝毫不会在意我的愤怒,继续和客人们打着交道。



就好像要宣示自己才是站在姬仓家顶点的人一样,祖父一直坐在椅子上睥睨着整个会场,就算有人上来和他打招呼,也不会站起身来。



祖父年轻时因为火灾的缘故而瞎掉的左眼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镜片反射着无机质的光芒,而裸露的右眼中则闪烁着火光一般的威严,就连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透着强烈的意志和力量。



穿着和装的祖父身边,站着他的秘书。听说她的年龄大约是三十多岁,但是看上去却显得更加年轻一些。也有传闻说她是祖父的情人,但真实情况就没有人知道了。剪的短短的黑发,充满知性的自然妆扮,没有多余装饰的短裤西装都符合着祖父的喜好。祖父一直认为化着浓妆,穿着华丽裙子的女人都很下品。其实他根本就是歧视女性这个性别吧。



「我根本不想和穿着裙子的人商量正事。」



他就是会堂堂说着这种时代错误的台词的人。于是在祖父身边工作的女性都渐渐不再穿裙子了,头发也都剪的短短的。要是穿着那些飘逸的衣服,还把头发染上明亮颜色的话,祖父肯定不喜欢。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留着长发。



从半个爱尔兰人的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如同波浪般的这头长发,有着透明的茶色,在阳光中还会显现出艳丽的金色。



看到我的头发的时候,祖父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皱起眉头。



根本不像日本人,一点品味都没有,还是染成黑色吧。



听到这种话,我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让祖父的愤怒控制在一定程度以内,故意在他面前摇动着我的头发。我能做到的抵抗,也只有这些微小的事情了。



有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搓着双手,慢慢靠近那个祖父。



别的客人们不怀好意的嘀咕着。



「哦,这不是草壁家的家主么。」



草壁家是姬仓家的亲戚,直到现任家主两代前的家主为止,都是很有权势的一家。当时祖父也还很年轻,听说当时的草壁家主还曾担任过祖父的监督人。但是到了现在的孙子这一代,家道已然衰落,听说只能在祖父的援助下勉强保持着家族的样子。



草壁经常被称为祖父的狗。



我父亲也是。



在海外工作的父亲,虽然曾经反抗过祖父和我母亲结了婚,但在母亲被祖父赶出了姬仓家以后,父亲对于祖父的反抗心就好像被彻底夺走了一样。他过着毫无冀望的人生,完全拒绝着自己意志的思考,就好像是按着祖父的意志行动的人偶一样,他的脸上从来不会浮现强烈的感情,整个人也一点都感觉不到任何精气。即使活着也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我以后也会像父亲和草壁一样,终究让祖父挫平我的锐气么?



也会变得感觉不到愤怒,变成祖父操控的一个人偶,被束缚着度过这一生么?



我只要想象一下这样的自己,就会觉得全身被寒冷的水淋过一样冷得发抖,头脑发热起来。



别开玩笑了!我绝对不要变成父亲那种样子!



我绝不会那样放弃一切,决不会让祖父锁住我的心灵。那种样子已经不能说是活着了,干脆死掉还更好些。



只要想到我是姬仓家的一分子,只要想道到我是那个祖父的孙女,就觉得像是烈火一般的愤怒和厌恶感涌了上来。那火光熏着我的喉咙,让我越发愤怒起来。



我背负着姬仓这一姓氏,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祖父和装的衣缝间,可以看到一颗青紫色的痣,而我的头颈里也有着同样的东西。



作为龙之末裔的证明,这颗鳞片形状的痣,是我和祖父之间那让人痛苦的联系的最佳证明。



那个痣就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烙上皮肤一样,散发着灼热的疼痛。



涌上来的想要大吼的愤怒和痛苦让我的脸庞都要扭曲了。为什么,这种时候我还非得装出一副笑脸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