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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黑黑的,黑黑的,泥土中(1 / 2)



「你怎么会在的?业者考试呢?」



面对有些惊惶失措的我,远子学姐脸颊微微泛红,支支吾吾地辩解起来。



「抱歉。有些担心……所以途中又偷偷跑了出来。」



我感到一阵头晕。明明快要考试了而且还只有E等的成绩,现在居然还跑来做这种事。



远子学姐松开了右手,蓝色的花瓣纷纷飘落下来。



「沿着这种花瓣找过来,就看到心叶你们了。」



毬谷老师和琴吹同学也都惊呆了。



粧子小姐站起身来,打量着远子学姐。



「……!你是谁啊?」



远子学姐挺起扁平的胸部,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如你所见,我就是『文学少女』喔!」



那种自我介绍估计超出了粧子小姐的理解范围吧。只见她睁大双眼,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冰冷的空气。



呆站着的粧子小姐终于回过神来,皱起眉头,像喘息般地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你刚才说幽灵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是谁?」



衣衫褴褛的面具少年并没有遮挡裸露的胸部,而是就这样衣衫不整地蹲坐在地上。



对啊,他到底是什么人。



正当我们困惑着的时候,远子学姐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要说明这件事,还真有些麻烦呢。这个围绕着名叫水户夕歌的女孩子所展开的故事,纠结了各种各样的感情和想法,变得让人难以看清主要情节了。



不过,那边似乎已经找到人代替他登上舞台了,所以,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回到那里去了。时间非常充裕,我就像个文学少女的样子慢慢解读整个故事的经过吧。」



似乎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支配着我们所在的空间。



远子学姐开始用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说道。粧子小姐、毬谷老师以及琴吹同学全都屏住呼吸盯着她。



「这次的事件,是以容易让人联想到盖斯东·勒鲁的《歌剧魅影》的状况开始的。勒鲁一八六八年出生在法国,在以法律家和新闻记者的身份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之后,三十岁时转职成了作家,陆续发表了被称为密室推理名作的《黄色房间之谜》等作品。和他同一时期的法国人气作家还有《绅士大盗》系列的作者勒布朗。



有着如此辉煌成就的勒鲁,在一九一零年发表了描写居住在歌剧院地下的面具男以及被卷入到他黑暗的热情中去的人们的故事《LeFantomedel'Opera》——《歌剧魅影》。



水户同学很喜欢这个故事,从以前就一直想要见到『音乐的天使』。



然后,就像女主人公克里斯蒂娜一样,秘密地接受某个人的指导,展现出作为歌女的才能。



另一方面,水户同学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孩,他和作为克里斯蒂娜恋人的拉乌尔有着相同的立场。



身处圣条学园中的这个人的名字和来历,水户同学甚至没有告诉过自己的好朋友七濑,只是给出了和他相关的三个提示。」



远子学姐慢慢地竖起手指。



「一﹑他家是九人的大家族。



二﹑他很喜欢喝咖啡。



三﹑他在考虑事情的时候,有在桌边踱步的习惯——



你们一定认为九人的家族是个决定性的重要线索吧?



不过,这个提示实际上并不是指水户同学的恋人喔。」



之前她也这么说过,说什么水户同学的男朋友并不是九人家族——



远子学姐对聚精会神地听着的我们说道。



「有一本名为《爱的一家》的儿童文学小说,书有些旧了,因为在日本现在已经绝版了,所以年轻人或许并不知道这本书。书是在一九零六年出版的。作者是阿格奈斯·扎巴,一名德国的女作家。身为五个孩子的母亲的扎巴,以身为人母的经验写下了佩夫林格一家的故事,故事讲述了父亲和母亲以及五个孩子过着幸福生活的故事。



这里登场的父亲,虽然性格有点急躁,却是个开朗诚实、令人敬爱的人。他虽然很喜欢喝咖啡,可是因为家里很贫穷,所以他只在过节的时候才喝。而且,他在考虑事情的时候,总喜欢在桌边来回走动,所以经常被寄宿在他家的妇人警告——」



远子学姐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九人的家族,喜欢喝咖啡,踱步的习惯——这些全都和水户同学给出的提示不谋而合。因为水户同学好像经常阅读外国的家庭小说,所以她一定也知道这本书。那么,水户同学想通过这些提示传达什么呢?佩夫林格一家的父亲可是音乐老师喔。」



远子学姐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注视着毬谷老师。



「水户同学之所以隐瞒着男朋友的名字,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并不是学生,而是老师。就算男朋友是在别的学校,要是师生恋被传开的话,一定会对他造成困扰的。而圣条学园的男音乐老师就只有毬谷老师一人而已。也就是说,你就是水户同学的拉乌尔。」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毬谷老师并不是水户同学的天使,而是她的恋人!



粧子小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琴吹同学则是脸色铁青地颤抖着。



毬谷老师急躁地瞪大了眼睛,用粗鲁的口气说道,声音失去了平时那温柔的感觉。



「确实,正如你所说的,我和水户夕歌交往过。可是最近我也没有见到她,她也没有和我联系。会不会是和其他男孩子好上了?比如说给夕歌指导的『天使』。就算我们偶尔见面,夕歌也尽说些那家伙的事。」



漆黑的不安一点一点地在心中扩散。



为什么老师在谈论自己的恋人时,眼神会如此冰冷。就好像在谈论令人憎恶的,令人唾弃的东西一样。



和在音乐准备室里对我们投以温柔笑意的老师相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远子学姐追问道。



「所以老师就很嫉妒天使吧?拉乌尔对于克里斯蒂娜和音乐的天使的亲密关系感到极为不安,每次想到他们的事就变得很焦躁……



七濑的话证实了水户同学一直为恋人要求自己辞去晚上工作的事而烦恼着,而且她的男朋友也频繁地打电话给她。



老师对水户同学渐渐被天使吸引住的事担心得不得了,还不允许她在自己的面前谈论别人的事,我说得没错吧?」



「请你适可而止吧!不要尽说些毫无根据的话!」



听到这种仿佛能撕裂空气般的尖锐的怒吼声,我不禁颤抖了。



毬谷老师用满怀杀气的眼神瞪着远子学姐。远子学姐和老师正面对视着,以不输给老师的强而有力的声音回答道。



「没错,我只是个『文学少女』喔!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这些事全部都只是我的『想象』罢了。不过,水户同学失踪以后,老师的举动很不自然。如此执着地追求着的恋人突然失踪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去找她?为什么要拜托七濑整理资料?为什么要故意让她看到发表会的入场券?



还有,和一年级的女孩子去了宾馆,却把她扔下自己先回来了,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还一直盯着桌子。」



当远子学姐说到杉野同学的事时,我看到老师脸上流露出了仿佛受到巨大冲击一般惊讶的表情。



远子学姐不给他喘息的余地,继续追问道。



「老师为什么要这样一直盯着桌子看?是不是看着它的时候回忆起了什么?」



某种可能性突然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让我不禁颤抖了起来。



黑暗从我背后渐渐地逼近。



「老师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去那个房间,是不是有什么必须要确认的东西?失踪的那天,水户同学给七濑发了邮件,好像是说突然有工作来了,必须要出去一下。这个工作,就是靠陪男人来赚钱的——援助交际。



老师怀疑水户同学有外遇,于是就开始监视她,从而知道了水户同学的秘密,不是吗?然后,那天在宾馆,你以客人的身份见到水户同学,身为水户同学的拉乌尔的你,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变成幽灵,把水户同学的头撞在桌子上。」



「不是的!」



毬谷老师的声音打断了远子学姐的话。老师的脸扭曲着,手脚不停地震颤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混乱和激动纷乱交错着。



黑暗——黑暗慢慢地改变了空气的颜色。



「那是夕歌自己摔倒的!我劝她不要再唱歌了,她也不听!有必要不惜做那么下流的事都要继续音乐之路吗?



可是,夕歌只是哭着回答我说自己除了唱歌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说天使在等着她,必须要去上课了,然后就背对着我,想要跑出房间!」



我惊呆了。



老师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喊什么,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继续叫嚷着。



「我勃然大怒,猛地掐住夕歌的脖子。就在我们互相推挤的时候,夕歌脚下一滑头撞到了桌角上,流血了。然后她倒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我又惊又怕,就留下了夕歌独自一人跑出了宾馆。」



锵的一声,粧子小姐手上的剪刀掉了下来。粧子小姐似乎是为了忍住不大叫出来,两手捂住嘴。



琴吹同学也脸色铁青地紧紧抓着架子的一端。



我也没办法相信这一切,也不想相信。毬谷老师竟然对水户同学做出这样的事!在感到不知所措的我们面前,毬谷老师继续崩坏着。面具下面露出了那因嫉妒和疯狂而丑陋地扭曲着的真面目,他那甜美轻快的声音变得像蟾蜍的叫声一样难听。



「到了第二天也没有传出在宾馆发现尸体的消息。因为夕歌的手机打不通,我就假装成夕歌的家人试着向学校打听,得知夕歌一直无故缺席,也没有回过宿舍。我开始觉得很可疑。夕歌到底去了哪里?她还活着吗?还是说已经死了?」



就是在这种时候,有人以『椿』的名字给他寄了发表会的入场券。



我可以从他那断断续续痛苦的声音中清楚地感受到老师当时的惊讶。



老师之所以以整理资料为名把琴吹同学叫到自己的身边来,是因为琴吹同学是水户同学的好友,他怀疑水户同学是否联络过琴吹同学,所以想监视琴吹同学。让琴吹同学看发表会的入场券也是想看看琴吹同学会作何反应。



老师在那安详的表情下,焦急着,痛苦着,苦恼着,他仔细地观察着我们的一言一行。



毬谷老师是拉乌尔,同时也是幽灵!



老师用混乱的,颤抖着的声音继续说道。



「手机和电脑里都有署名『椿』的人发来很多封邮件,上面写着『杀人犯』、『堕天使』。可是,本人却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感觉就像是在被慢慢地折磨、玩弄着。一定是天使在操纵着夕歌。天使将夕歌从那个地方带走了。



没错,全部——全部都是天使的错!



如果夕歌没有被天使所引诱——如果没有背叛我的话——



我很想从天使手中救出夕歌!但是,还是没能赶上。夕歌被天使带入到地下王国中去了!」



看着老师瞪大了眼睛怒吼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撕裂般疼痛。



毬谷老师一定没有打算伤害水户同学吧。



老师所憎恨的并不是水户同学,而是把水户同学的心夺走的天使。



连水户同学的父母自杀的事,他也一定不知道吧。或许连欠债的事也没有听说吧。



所以,老师并不能理解水户同学的心情。



他无法理解不惜从事援助交际也要延续音乐之路的水户同学,而是把水户同学的变化归咎于天使,憎恨着天使。



就连和衫野同学去宾馆也只是因为对抛下水户同学不管,独自逃走感到后悔,想去确认一下水户同学的生死而已吧。



老师也是竭尽自己所能想拯救水户同学吧。所以他才会当盯着桌子,用可怕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着。



来不及了——



是的,老师并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堕天使。老师是——老师是——



这时,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背叛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吧?敬一先生。」



高亢澄澈的少女声音。



缠着一身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戴着面具的少年,站在墙边发出如冰一般美丽的声音。



「夕歌……」



琴吹同学表情僵硬地低声说道。粧子小姐也用仿佛看到怪物一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嘴角。



远子学姐紧闭双唇,直直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似乎正被一双冰冷的手抚摸着。



这个声音和之前在手机里听到的水户同学的声音一摸一样。



这根本不可能是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这是高亢澄澈的少女声音——



「!」



毬谷老师就像是要爆发出恐惧的呐喊声一样,夸张地扭曲着脸。



仿佛先代的公主在嗜好杀戮的杜兰朵公主体内苏醒了一般,在这个瞬间,水户同学的灵魂附在了他的身上,他以水户同学的声音对毬谷老师说道。



「是你把我杀了喔,我的身体正在冰冷泥土中腐烂着。」



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是现实吗?



「骗人的!」



汗如雨下的毬谷老师继续叫喊着。



「尸体不在宾馆里!夕歌并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在天使的身边!」



如同削尖的冰柱般的少女的声音冰冷地回荡在房间里。



「敬一先生,你总是这样呢。总是这样把自己所做的事正当化,让自己保持干净。那个时候也是,你责骂我是个污秽的女人,想要把我杀死。」



「不是的……」



「一点都没错喔。」,她冷冷地说着。「掐住我脖子时你的眼神,充满了因为自尊受到伤害而产生的杀意和憎恨,如同利刃般闪着光芒。对,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



「在你扔下倒在床上的我,独自一人逃走以后,醒过来的我是用怎样的心情擦掉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的……只知道顾着自己的你,一定不会明白吧。



我是以怎样的心情偷偷地从宾馆出来的,我是以怎样的心情顶着寒风,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路上,你也一定不会明白吧。



当然,第二天的早上,我又是一边想着什么,一边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的,你同样不会明白。



我的死因是头部受到撞击。



说到这里,你还要坚持说没有杀害我吗?」



毬谷老师哆嗦着嘴唇,勉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含糊不清的声音,可是,没法顺利说完一句话。



琴吹同学用充满恐惧和混乱的眼神注视着那个用好友的声音道出水户同学死因的少年。



他说的事,是真的吗?



在宾馆和毬谷老师见面的第二天早上,水户同学真的死了吗?



我的喉咙颤抖着,大脑快要麻痹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琴吹同学会怎么样呢?她还一直相信并且等待着水户同学在圣诞节那天回来呢!



戴着面具的少年慢慢举起纤细的手,指向毬谷老师。



就像那因无法原谅男人的罪孽而歌唱的杜兰朵公主一样,他用高亢澄澈的声音,冷酷地说道。



「你就是傲慢的路西法(注:撒旦,圣经中的恶魔,反叛耶和华的天使,希伯来文的原义是反对者,在有些宗教信仰中都曾提及,另一种说法是堕落天使路西法)。你的罪孽,并不只是把我杀了。



敬一先生,你教了我错误的唱歌方法,想毁了我的嗓子对吧?」



毬谷老师像是受到了至今为止最强烈的冲击,露出了异常惊讶的表情。



我们也吓得屏住了呼吸。



老师竟然想毁了水户同学的嗓子!竟然,竟然会有这种事……!



「不是——我——」



害怕到极点的老师不禁后退了几步,利刃般锐利的视线贯穿白色的面具落在老师的身上。面具少年开始毫不留情地痛斥他,声音中可以感受到那种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不仅仅嫉妒天使和我的关系!你还嫉妒我的才能!你打从心底憎恨我,还有让我的才能开花的天使,所以才把我杀了!」



老师抬起了头。



「不是的!我只是讨厌夕歌沉溺于唱歌中!



夕歌确实有一副好嗓子——可是,这样的人,在那个世界里就像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一样多,就算运气好能取得成功,大多也只是昙花一现。肯定马上又会失去一切,再次体验到痛苦绝望的感觉。就像我一样!」



老师大声喊着,仿佛口中要喷出血来。



一边颤抖一边说话的老师,表情中浮现出强烈的痛苦和苦恼。



「我小的时候被人称为天才,被捧上天。然而,到了变声期,刚一变成大人的声音,就被别人随意地评价说,歌唱技巧虽然非常好,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年轻时的光辉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算如此,我也还在呕心沥血地努力着!一直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得到比曾经失去的声音更加动人的声音——



就在那个时候,在留学地的巴黎,我听到了真正的天使的歌声。」



这是怎么回事?除老师以外还有被称为天使的歌手吗?而且还是真正的天使?



老师的脸部夸张地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