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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师到南直隶,要经过几个省,御林军一路南下,到达苏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间了。此时张问一面从南京调兵,一面又传旨周边南方数省的地方军向广东合围,同时命令南直隶的军队协同御林军南下,由章照率领,进入福建地面。

张问并未随军南下,停留在了苏州浙直总督府,留下了骠骑营一部,由袁大勇领兵护驾。这样一来,皇帝留在后方,减少了御林军的压力,不必时时因为要护驾而畏首畏脚,对战争反而有利;袁绣姑的兄长也留了下来,一举两得,战场上的流矢铅弹可不长眼睛,万一袁大勇上了战场有个三长两短,张问回去还不好向绣姑交代,干脆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好了。

部署了对南方杨氏叛军的围剿兵力之后,张问从容不迫地开始准备拿江南的几个大地主动手了,他们犯的自然就是勾结官员上折子海禁那事,不过要治他们的罪不必牵涉到朝廷政略上去,以其他罪名逮捕即可。

于是张问吩咐玄月联络厂卫密探,收集那几个人的罪证,这些豪强缙绅,没一个是干净的,肯定能逮到什么把柄。张问对玄月说道:“查清了就动手,让宪兵督促按察使司直接抓人,不用理会鱼玄机的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沈玉城的养女,和王斌之那点交情,还不值得她以命相报。先把那帮偷税的大地主一网打尽,再诏鱼玄机进京给公主看胳膊,两头都不误。”

这时候王斌之已从京师回到了江南,正在沈玉城的府上。张问到达了苏州,让他们每日都胆战心惊。沈玉城找着王斌之商议:“你在京师把事情办妥了么?”

王斌之道:“都办妥了,柳影怜见到了沈贵妃,沈贵妃已经答应帮忙了。沈老放心,皇上要动咱们,也得想想公主的胳膊能不能治好不是……咱们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犯不着和咱们较真吧?”

沈玉城仍不放心,左右踱了几步,埋头冥思苦想。就在这时,沈玉城突然大惊失色道:“遭了,咱们算漏了一个地方!”

“什么?”王斌之忙问道。

沈玉城道:“你我密谋的计策,对沈贵妃说鱼玄机是老夫的养女……他们不会让厂卫密探查么?万一查出鱼玄机和老夫以前并无来往,这事……”

王斌之的脸色也顿时变了,瞪圆了眼睛道:“确是存在漏洞,一月前咱们怎么没想到?”

“当时太急了,这事儿也够麻烦的,先找鱼玄机,又找柳自华,再找柳影怜,之后才把关系通到沈贵妃那里……这么一番折腾,一时没想到,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王斌之愣愣道:“也许别人也没想着怀疑鱼玄机的身份呢?”

不料这时沈家的管家惊慌地跑到了门口,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沈玉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问道:“发……发生了何事?”

那管家道:“按察使司里的陈大人派人过来通气,说是宪兵和按察使兵分两路,正准备抄咱们沈家和王老爷家!陈大人说这事他毫无办法,最后一次帮咱们,只能事先打声招呼,让咱们别胡乱攀咬……”

沈玉城念叨着“完了……完了……”然后身体一阵摇晃,昏倒下去,王斌之急忙扶住,他自己也是惊恐绝望万分,不过年轻一些,没直接昏倒而已。

……

广州那边,叛军刚打下城池不久,城墙工事在恶战中破坏严重,无法再具备防御功能。好在乾朝官军的调兵部署是从四方调兵,进展得比较缓慢,杨德才军尚有时间准备。他召集部将商议退敌之策,众将都认为官兵部署完毕,合围推进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一个将领说道:“贼军分几路进发,敌众我寡,我军不宜分兵,应利用敌兵来犯之前的时间,修缮广州外围工事,集中兵力,依凭工事防守,力图打退其进攻锋芒,如若不利,我们便向南撤退,乘舟渡海,退守琼州(海南)。”

杨德才以为善,遂下令诸军调发民夫修葺工事,一面将主力布置在广州外围。

就在这时,张问突然密令福建的章照立刻率御林军奔袭广州,长驱直入。章照遂领旨出发,丢下缓慢的地方军,自率骠骑营和铁军营急行军南下。御林军四万人,行军都是依靠马力,军纪严明,运动时十分快速,突然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就进入了广东地界。

叛军预警的探报刚刚把消息报到广州,还没几日工夫,叛军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又有消息来报官军已经接近广州城了。

这下杨德才有点慌了,要守工事还没修好,要跑别人已经到眼皮底下了,众将认为御林军只有四万人,己方有十万,可以摆开一战。

杨德才自然知道御林军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西大营,十分凶猛,但情势所迫,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准备摆开了决一死战。

十月底,双方终于在广州城北面遭遇,两阵对圆,准备恶战。这个季节,北方已是寒冷非常,但南方并不寒冷,只是战场上萧杀一片。

几轮试探性的接触之后,叛军开始放炮。御林军急速南下,骑马过来,没有重武器,只能顶着炮火向前推进。好在叛军的大炮数量有限,并不能造成决定性的杀伤。双方接敌之后一顿白刃战,御林军勇猛无比,以少对多,厮杀半日不分胜负。就在这时,骠骑营突然出现在了叛军后方,铁骑猛烈冲击,前后夹击,叛军大溃。

御林军趁势掩杀,斩获无数,杨德才本人也死在流矢之中,胜负已定矣。

……张问此次南下,捷报频频,行程十分顺利,待得章照传来大捷的消息,他也松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这时他突然很想去上虞县转转,那地方是张问在官场第一次施展的地方,对他真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张问的籍贯是京师,京师才是他的故乡,他甚至连浙江话都不会说,但是上虞县那地方让他觉得就像是第二故乡一般,熟悉而亲切。

于是张问便让袁大勇率兵护驾,到上虞去了。乘舟而下,依然从城池的水门进入,到达码头的时候,只见官民如潮,迎接的人如山如海。

待张问从船上下来之后,官吏百姓都跪倒在地,高呼万岁。就在这时,张问发现河边上迎接的官吏队伍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便说道:“管之安,梁马,上前来和朕说话。”

果然是那两个官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穿着绿袍,管之安的肥肉依旧,他们二人只是老了一头。

这两个官没有功名,要升迁万分困难,恐怕就一直霸在上虞,不知给多少任知县下过绊子……

管之安他们听得张问居然能一下子喊出自己的名字,还真是感动了,忙弯着腰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跪倒在面前,管之安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知是真是假,声音哽咽道:“皇上……还记得微臣,微臣这心里感动得……无以言表啊。”

“得了。”张问呵呵笑道,“你现在没在心里骂朕了吧?”

管之安忙叩首道:“微臣每日上值,都要感谢皇恩浩荡呢,哪里敢骂皇上?微臣就算敢骂自己的爹娘,也不敢对皇上有丝毫不敬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