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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至亲忠仆


金嬷嬷是李夫人的乳母,这层关系不是旁人能比的,尤其是对从小就丧母的李夫人来说。

府里申时末就开晚饭,李存睿每夜至少得在书房呆到戌正才回房。

金嬷嬷像往常一样带领金瓶她们给在李夫人薰了香,铺了床,又温好开水——李存睿不习惯房里有人侍睡,因此屋里得彻夜备好小炉子,以防他半夜要喝茶。

金嬷嬷年纪也不轻了,今年已满五十六,头发白了,背也不像过去那么直了,走路也不像从前那么快,但是李夫人这边事无巨细,她都要亲手仔细打点。

她的细心周到也换来了李存睿的敬重,和李夫人的信任。有时候她觉得欣慰,一辈子能遇上这样的主子,也值。

有时候她又惆怅,她要是干不动了,李夫人该怎么办?

李夫人才三个月大时,她来到高家,那时候老夫人,不,永王太妃,那时候的高家二太太,太太身子不太好,不但要给还在襁褓里的小小姐找个乳母,还要找个聪明,能干,体魄强壮的乳母。

金嬷嬷被人牙子带到太太面前时,其实挺忐忑的,因为她虽然健壮,一连养了两个无病无痛的胖小子,丈夫得疟疾死后,她一手操持家务,小儿子长到半岁,她没吭过一声。

小时候跟着当秀才的父亲认过字,也会算些简单的账,因而也还勉强当得起能干两字吧。

只是这聪明两字就万万不敢当了,要不是人牙子一再说明高家这位太太是个好说话的人,她也不敢迈这个门槛。

没想到,太太竟然留下她来了。不但留下她,在看着她把小小姐侍候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后,还开始教她认字,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又教她豪门望族处世的规矩,几乎可以说,在身份允许的范围内,把能教的都教给她了。

起初她不明白这是为何,甚至有些惶恐,因为她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后来她看着太太日益消瘦的身体,逐渐蜡黄的面色,才知道原来她竟是在把自己当成小小姐的影子在培养。

她本来就已经签了卖身契,是打算要在小小姐身边,再不济也是太妃跟前呆一辈子的,听到太妃这么说以后,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起来。

太太必然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这么做。果然,翌年春天小小姐就戴上孝了。

没过两年,孝期都没出,府里就张罗起给二老爷娶起填房来。

当然,作为他们这样的人家,急着生男丁传宗接代也是能理解的,但是小小姐怎么办?

没有想到她,也没有人理会她。

三年一满,胡氏就进门了。

这真是个好生养的女人,就连本来也好生养的金嬷嬷看着她跟下蛋似的一下一个准,也忍不住看她不顺眼了。

当然,这只是埋在心底深处的不顺眼。她是不能在面上露出一丝一毫来的。

太太娘家已经没什么人了,没有人给小小姐撑腰。倘若她也留下把柄让胡氏抓了,那小小姐就更艰难了。

说到底,胡氏终究是个继室,府里还有别的妯娌呢,她一个填房要跟原配嫡女过不去,那就是现成的把柄。

于是头两年她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来。但谁让后来二老爷身子也不行了呢?

自胡氏生完女儿之后,再也生不出来了,招了通房,也是没丁点动静。

老太太,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就急了,这要是二房再也没得生了,那就只能是两个儿子算数了。老太太为什么这么急呢?因为其余几房人丁也不旺,好容易二房这么会生,她自然是要格外关注一点。

胡氏就坐不住了。

“明儿把我那镶红宝的展翅大凤钗拿出来,我要用。”

李夫人说道。

金嬷嬷立时应是,进了里屋取凤钗,并且精准地寻到匣子取了出来。

那些年她和李夫人,谁不是时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过日子?别说人就在身边说话,就是隔墙有人,她们也得支起个耳朵来。

在高家如此,是因为不能掉坑,为了能找准一条出路,成功地迈出去,这条路就是李家,是李存睿。

高家唯一对得住李夫人的地方,大概就是坚定地把李家这位惊才绝艳的二公子许给了在高家一众姑娘里脱颖而出的李夫人,而不是当时明争暗斗也想争取这门亲事的别的姑娘。

而到了李家之后呢?李家很好,不愧是真正的世家。但越是难得越是珍惜,越是珍惜越是谨慎。李家是李夫人的救赎,于她金氏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只有李夫人好过了,她也才会好过。

“世子那边有请金嬷嬷。”

刚打点完一切跨出门来,小丫鬟就过来了。”

金嬷嬷拂拂袖子,让小丫鬟掌灯,去往李挚院中。

李挚和李南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不,也可以说是她带着长大的。

打从太太当年跟她推心置腹时起,她就把小小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当然,这么说妥妥地是僭越了,但是在私人情份上来说,的的确确就是。

她把小小姐当女儿,把她的儿女也当成自己的孙辈,但是仍有一点她改变不了,那就是她身为母亲与儿女之间的疏离。

没有人能替代母亲这个身份,哪怕是形影不离的金嬷嬷,也终究是个值得信任的忠仆。

从小到大,这俩孩子在母亲面前规规矩,却没少在她跟前腻歪,动辙有点事会寻她,这令她既难过又无奈。

“世子,金嬷嬷来了。”

还没到房门前,丫鬟就掀帘通报了。

转而出来,就让了她进去。

这一看,原来蓝姐儿也在,兄妹俩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齐齐看过来。

金嬷嬷道:“你们怎么干坐着?这冬月天了,可仔细着凉。

李南风笑道:“无事,屋里烧着薰笼呢。嬷嬷过来坐。”她把位置让开一点。

金嬷嬷可不敢坐,只在床下凳子上挨了点边坐下了,借此缓缓两腿的酸胀,说道:“大晚上地把奴婢喊来,是闯什么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