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早该料到，也只有他，才可以这般轻易地近身而让自己毫无察觉。

  匕首的主人戴了面具。两人这般相互僵持给了妖狐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的机会。似乎比以前更加高大了些，金色的发被染成了黑色，面具下的眼眸是黑色的，或许是戴了隐形眼镜的缘故，看上去了无生气。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扑面而来的alpha气息，即使没有故意释放也足够强大，由乌骨木和麝香调和出的霸道气息。

  “身为alpha，你的反应似乎也太迟钝了些。”大天狗此时的心情很糟糕。第一是因为地上的尸体，第二是因为被人捷足先登，而且如果他没猜错，大天狗又看了一眼对方手中拿着的枪支型号，很可能是警方。第三则是因为眼前的alpha。

  眼前的alpha并不算强大，大天狗很笃定这一点，不然对方也不会让自己近身而没有发现，可是他却这般轻易地挣脱了匕首。而此刻，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那样的安静。

  安静得让大天狗感到焦躁。熟悉而焦躁。

  妖狐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有多么强大，他不敢托大，在大声呼喊烟烟罗的名字的同时就连开数枪，瞄准的都是眼前这人的大腿。意料之中地被躲开。大天狗的步法快而诡妙，在躲过急速飞来的子弹的同时还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匕首划过，妖狐下意识地用握着枪的手去抵挡，被缴了手枪才发现刚才那不过是个虚招。一个在平时绝对不会错判的虚招。

  他一直以为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甚至经历了一次重生和三年里无数次的危机，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可以沉着冷静地扣动扳机。他有心将自己训练成一具傀儡，才可以更好地活下去了。他以为他做到了，就在他稳稳地开了那几枪之后。

  而现在，他被对方的虚招混乱，赤手空拳地面对对方，面对…自己的敌人。他还是没做到。

  妖狐很有自知之明，赤手空拳面对拿着匕首的大天狗，他的胜算不会超过三层。好在他现在并非独自一人，烟烟罗很快加入了战场，带着她自己的武器。长长的烟杆在她手中像是一柄袖珍的长枪，威风地加入这场原本只有两个人的战场。大天狗再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松应对，却也并未就此退却。即使是一对二，也并未落入下风。

  敞开的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早已呼叫的援军抵达。大天狗瞬间便明了了眼前的局势，动作也发生了变化，试图撤退。妖狐看出了他的意图，也清楚以自己的立场应该拦住对方。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对方从窗户一跃而下——有他故意放水的功劳。烟烟罗立马到窗边查看。妖狐不用看也知道结果。对方早已离开。

  作为天羽组的主人，即使大部分事务都交给手下完成，对于京都警察本部的人大天狗依旧是熟悉的，比如刚才使用烟杆为武器的人是曾经给过妖王组好看的烟烟罗，而她在场也证明她的弟弟，那个明明身为omega速度和敏捷性却远超常人的食发鬼肯定也在。可是自己遇到的那人，他却从未见过。而看刚才的局势，烟烟罗是听那人吩咐的。那么，这个身手不凡的alpha必定是最近才调来京都的。思及此，大天狗给九尾狐发去了自己刚才跳窗时拍下的照片。

  “查清这个人的身份。”

  在日本，黑帮是很微妙的存在。大天狗领导的天羽组百分之八十的生意早已洗白，却依旧时不时干着杀人的事情。只不过他从来不杀无辜人，只杀那些违背了自己大义的人。而本部在京都的天羽组，自然是晴明的重点关注对象。在晴明刚刚走马上任的时候，大天狗曾和他长谈，之后便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只不过，大天狗此前从未告诉过晴明自己在追查指纹的事情。而现在，这次的案件显然比之前想的更加重大，大天狗不确定自己埋在警方中的探子是否能够拿到最新的消息。不如索性和晴明将话说开，双方合作。

  晴明接到大天狗的电话的时候，莹草刚刚交上山童的尸检报告。这次没有再发现凶器，却依旧出现了指纹，一枚单独的指纹藏在了山童肚子里的塑料袋上。萤草经过检验发现山童的死亡时间远比他们料想得要早，尸体曾被冰冻来保持不腐。经过检验，现场的血迹也不属于山童，但确实是人血，萤草又将血液样本和第一位受害者进行了比对，却依旧不相符，这说明很有可能还有第三个受害者，一个未被发现的受害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枚指纹就显得格外诡异和迷惑起来。

  第一，这枚指纹可能确实属于凶手，如果说第一次的指纹可能是无心之失，这一次的却必然是故意而为。可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第二，这枚指纹会不会根本就和凶手无关，只是用来迷惑警方视线的障眼法。妖狐看着和晴明同时收到的尸检报告陷入沉思。最后将报告一扔，改看起晴明早上给自己的人事资料。他现在急需人手。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今天第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还急需工作，妖狐想。

  “合作？”晴明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是的，合作。”大天狗的声音依旧很冷静，“你不过才来京都三年，而天羽组已有近百年历史。”

  “你想要什么？”晴明转着手中的笔，商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更何况是混黑道的。

  “我想要凶手。”大天狗开门见山。

  “凶手？”

  “对，我要亲手了结他。”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桩不输的买卖。晴明自然答应得很爽快。

  “还有一件事。”大天狗接着又说，“新来的那位带领烟烟罗的警官，他是谁？”虽说已经吩咐三尾狐去查对方的身份，大天狗还是决定询问晴明。

  “你会知道的。”晴明对他说，“这个案件我已经交给他全权负责了。”

  被人事档案占据了整张桌子的妖狐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作为外调来的警官，警署包住不包饭。妖狐的晚餐是楼下711买的饭团。晴明对他确实很大方，手一挥就给了占据了大半层的办公室，顺便挂上了小组的名牌。只可惜现在这个所谓的小组还只有妖狐一个人，巨大的空间显得有些浪费。

  乱七八糟的文件夹已经重新整理干净放在一旁，桌子中间的白纸上只写了四个名字。是妖狐选出来的成员。妖狐在一开始就确定了四到五个人的规模，够灵活又不会人手不足。烟烟罗作为京都警察本部的王牌自然是最佳人选，食发鬼自然是第二人。技术人员则选择萤草和一目连，一目连之前在东京警视厅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是痕迹检验方面的专家，本职是教授，做顾问不过是他的兼职，因为接受了京都大学的邀请才从东京来到了京都。

  而最后一人，有些特别。姑获鸟，一位在之前的案件中意外丧失了生育能力的女性alpha。原本是京都本部的另一位王牌刑警，可在那次意外带走了她怀孕的omega后，她的性格就变得有些孤僻而奇怪，并且主动申请从一课调到了主管人口倒卖案件的特殊犯罪系。因为对小孩子的狂热而被众人称为“姑姑”。妖狐纠结了一段时间，还是因为她那优异得惊人的成绩选择了她。

  饭团包装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垃圾桶里，妖狐开始写正式的申请函。等到再看完一遍尸检报告走出本部大楼的时候，早已过了凌晨一点。安排的公寓离本部步行不过五分钟的距离，妖狐的房间在最顶楼，许久不住人的房间充斥着潮湿难闻的气味，妖狐将窗户通通打开才开始洗漱。

  彩色隐形被取下,露出金色的瞳孔，在暖色的灯光下隐隐泛着红。犹豫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沿着下巴缓缓地掀开一层薄薄的透明面具。妖狐看着镜子里的人发怔。

  上一次揭开这张面具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他自幼便总是被人称赞生得一副好模样，甚至还得过一个“脸狐”的外号。可现在镜子里的这张脸，却怎么都和好看沾不上边——一道骇人的疤痕从额头正中间一直划到眼角，原本柔和的五官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妖狐的手拂过这道伤疤，明明是自己的手却觉得格外的冰冷，甚至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重新将面具带上，神色如常。

  他又想起了大天狗。到京都第一天就再次遇见的大天狗，没有认出自己的大天狗。他很笃定大天狗不是凶手，以他的身份即使真的想要一个人的命也无需亲自动手。那么他又是为什么出现在现场呢。山童是武器商人，也许和大天狗又其他方面的纠纷，也许他们为的并不是同一起案件。但直觉和理性相悖，直觉告诉他大天狗的目的和自己一样。他也是为了那枚指纹吗？

  妖狐不愿多想。

  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亲手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再不愿有任何瓜葛。还是早日破案，快点回到东京吧。

  妖狐重重地倒在床上。

  从早上开始妖狐的眼皮就直跳。左右一起跳，分不清是福还是灾。早餐依旧是711的饭团，从牛柳改为了鸡肉。又要了一杯咖啡，他一向浅眠，何况又换了新环境，几乎一整夜都只是在闭目养神。早高峰的便利店就和地铁一样拥挤，每个人的时间都比他人更宝贵。排在妖狐前面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子似乎没带够现金，又恰好遇到便利店的网络出了问题耽误了不少时间，后面的白领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妖狐递了现金给前面的女子，不过一千日元而已，那女子回过头来感激地对他笑笑，妖狐才看清她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