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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门的颜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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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会选一的理由,据她自己说,其实非常简单:反正每一个选项看起来都很不舒服了,那不如选一个恐怖之余,至少还能养眼的东西好了——而且重要的是,不管是“妈妈”还是“小孩”,感觉都是恐怖片里的常客吧?

问卷调查的男声消失之后,二人一时不敢出声,静静等了几分钟,店里却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发生。

“在最近二十四小时里见过的,未必就代表它现在会出现,对吧,”韦罗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长吐了一口气说:“诶呀,我还想看看是怎么个英俊帅气法呢??”

“你是在失望吗,”艾为礼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之前那个脸上一根的男人,在这些魑魅魍魉眼里不是帅哥?”

“那这个问卷调查还有什么公信力啊,”韦罗居然讨论得认真了起来,“起码要有一定的共同认知基础,才能得到有价值的答案吧?”

“都撞鬼了,谁跟你讲统计科学。”

“可我不是鬼。”

“我也觉得,‘鬼’这么简单的解释,不能——”韦罗说到一半,就猛地住了口。

肩并肩坐在收银台后的二人,此刻不约而同盯着彼此,谁也没敢说话,谁也没敢转头。

那个声音又一次甜蜜地从二人身后响了起来,艾为礼甚至能感觉到搅动的微热气流,正随着那人的话声一起扑在自己的脖子后方,叫她汗毛都站了起来。

不是人在说话呼吸时的那种热气??不太一样。更像是有时在夏天里,走过打开的下水道时,光裸小腿上感受到的那一种热气——浑浊,厚重,黏腻而腐热。

“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呢?”不知带着什么古怪口音的男人,用一种彷彿自己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的语气问道:“刚才二位不是还很期待见到我吗?”

收银台后能并肩挤下两个人,已经很勉强了;两个人把收银台后的空间都占满了,后面是摆放贵价烟酒的架子??那男人是站在哪里说话的?

好像因为谁也没有听话地转过头,那男人等不下去了,慢慢地将头伸了出来,逐渐伸过了二人之间,越过了她们的侧脸,停住了。

至少,艾为礼以为从自己肩膀上伸出来的,是那个男人的头。

她的身体好像都僵住了,要转脖子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她用尽力气,也只能逼自己转过眼球,从余光中看向了那个男人——

然而她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见了吗?

艾为礼心中一振,终于扭过了脖子;韦罗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望了过来。当二人终于看清她们中间的东西时,她们都怔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迷惑。

这??什么啊?

一截肉色的长方形,浮在她们的目光中间;一条细细的,竖直的线,贴在长方形一头上。隔着那条肉色的长方形,艾为礼还能看见韦罗那一张同样大惑不解的面孔,离她仅有几十公分而已。

“什么??”韦罗才开了两个字的头,二人中间的东西就有了动静。

随着肉色长方形上逐渐陷下去了一线弯折,贴在尽头上的那一条线也慢慢动了,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宽,朝艾为礼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大,变成了一张如纸般扁扁平平的脸。

艾为礼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一条线,原来是这张“脸”的侧面;也就是说,这个人的侧脸只有一张纸那么薄,所以看起来才是一条线。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早已经忍不住自己的惊叫了。

“我们又见面了,”平脸男人朝艾为礼裂开了一张笑口,亲暱地说。

他的金发是由黄色涂料画上去的波浪线,黑色水笔描出了两只眼睛边框,眼眶里画着一双蓝瞳孔。他的下巴形状被裁减得尖尖的,好像能戳穿人的皮肤;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张纸一样的脸上全无起伏,只有两个鲜红的嘴角,像蔓延开的油彩一样逐渐上升,使纸上留白逐渐缩小。

“砰”一声闷响,令艾为礼一惊,目光忍不住往那男人脑后闪了一下。

正是因为这一眼,她发现那男人的身体也是薄薄一片纸,裁剪成了男性上半身的形状,纸上还画着浅蓝色的衬衫;二人身后与烟酒架之间那么窄的空隙里,当然还是能轻轻松松地插进去一张纸——或者一张纸片般的人。

而发出闷响的人,正是韦罗。

她坐在收银台出口的地方,在肩头上浮着一张纸状人头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试图站起来,反而以脚点地、侧身往旁边一歪,连人带椅子就一起倒在了地上。韦罗人一触地,赶紧朝外面爬了几步,随即弯过身子,一把抓住了椅子腿。

“滚回你的清明节去!”

在一声怒吼里,韦罗横空抡起椅子,重重砸进了那个纸片男人的胸口——画着浅蓝衬衫的纸片,顿时被打得弯弯折折,脸也不由自主地从艾为礼面前被拉开了一点。

“快点,”韦罗喊道,“出来!”

艾为礼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完全靠着本能朝地上一扑一滚,手脚并用地爬过了收银台后的地面,迅速爬到了韦罗身后;韦罗此刻手中的椅子早就不见了,一把抓住艾为礼,拉起她就跑。

然而她们刚一冲到门口,就不约而同地刹住了脚。

跑?往哪里跑?

大门外犹如实质的漆黑,仍然紧紧地贴在门上,好像恨不得透过玻璃渗透进来。门上她们二人的倒影,面色苍白、神色惊慌,看起来彷彿是被黑暗困住的小虫子。

“后门——”

艾为礼一回头,正好与纸片男人的脸对上了。画着金发蓝眼的纸片脸,挡住了她视野里的光;在昏暗中,她只能僵硬地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贴近上来——直到韦罗忽然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开了几步,艾为礼才踉踉跄跄跑进了货架之间。

“你发什么愣啊,”韦罗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纸片男人,喊道:“不要被他碰到!你没看见我的椅子吗?”

纸片男人的双脚,也是画在两条长纸末端上的,压根没有踩压在地上的“面”;一会儿是左脚脚尖朝前,一会儿是右脚脚尖朝前,仅仅凭着纸面上的图像变换,他已经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二人面前。

“啊?”艾为礼只能挤出这一个字。

“我用来抡他的那把椅子,你没看见去哪了?”

“我没有——”

韦罗猛地止住脚,伸手从货架上抄起了一只罐头。“看好了,”她只说了一声,扬手就将罐头朝纸片男人丢了过去。

像任何被重物打中的纸一样,那男人的胸口也朝里面弯折了一下。罐头从他薄薄平平的胸口上落了下来,但是艾为礼却始终也没有听见罐头落地的声音——因为罐头没有落地;落地的,不是罐头。

明知道那男人的脚尖仍在交替变换着朝她们而来,艾为礼却不能不朝地面上投去目光。

在罐头应该落下的地方,此刻却只有一张飘飘荡荡的纸片;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张纸片上还写着品名“东升辣味肉酱罐头,147g”。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她虽然看不清了,却能猜出内容——罐头身上的营养标示、食品成分、生产厂家??似乎都没有遗落。

“别看了,”韦罗唤回了她的神智,“还不快点跑啊!”

艾为礼紧跟在她身后,二人急匆匆地从便利店内绕了一圈,朝后门的方向跑去;为了阻拦那男人的脚步,她时不时也从货架上抓起东西朝他丢过去——一件件的货物变成了落地的纸片,勉强给她们换来了三五步的喘息空间。

韦罗扑到了一扇铁门门口,使劲往下一按门把手,她顿时急得汗都下来了:“锁住了!”

“下面那个钮,拧开就好,”艾为礼拼命抓起货架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朝纸片男人砸了过去,想尽量为韦罗多争取几秒钟:“快点,他要来了!”

随着“咔哒”一响,韦罗松了口气,急忙闪身出了门,还不忘回头催促道:“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