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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2)





  少微摸了摸系在衣襟内的半枚勾股弦符,抬起了手,轻轻挥下。

  他说:“开闸。”

  他的声音被吞没在轰隆而下的江流中。

  撤不了了。

  北峪关就在数里之外,可是华苍知道,他们无法过去了。

  木那塔自知中计,竟是不进不退,只死死裹住他们这支护国军,全然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两支军队死伤各半,势均力敌,华苍无法,只能与之缠斗撕咬。

  好在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取了木那塔的首级。

  也算是告慰了父兄的在天之灵。

  只是没想到这木那塔的鹿角军当真彪悍,主将死了也不溃散,反倒更加激愤地冲杀。

  华苍已经力竭。

  他的战甲早已伤痕累累,血与灰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印记。

  右肩至胸口的刀伤迟迟未愈,长时间的征战与疲劳令伤口逐渐恶化,化脓溃烂,他能感觉到汩汩腥血浸透自己的内襟。

  酉时了。

  小瞎子应该要开闸了。

  他没看到第三道烽烟,怕是会下不去手。

  早知道送他回京了,好过让他做这伤神之事,还要为我难过。

  真的没有开闸……

  好罢,那便再打一会儿罢。

  心脏还在奋力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华苍抬手抹去额角汗水,高高举起将旗,大喝道:“革朗不灭,誓不回关!杀!”

  将士们拼着最后一口气冲阵:“杀!”

  为了给主将报仇,迎面来的敌人数不胜数,华苍一身杀气地劈斩,以一敌十,以一敌百,敌人的血,自己的血,染了他满头满身。

  又一剑下去,他肩膀剧痛,手腕微颤,竟未能击退那几名士兵。那几人不要命地冲上来,死死缠住他的四肢,华苍狂吼一声,反手削下一人臂膀。

  扑通、扑通、扑通。

  他耳边听到敌将长刀破空之声,却终是无力避让。

  高热的身躯中钉入了透凉的兵刃,斜侧又有一刀划过了他的咽喉。

  扑通……扑通……

  天地皆寂。

  在他身后,是奔腾而来的江水。在他面前,是敌将绝望的双眸。

  华苍拄剑回首,望着家国城池的方向,忽而笑得洒脱。

  恍然间看到那个少年,在千阶台上惊鸿一瞥。

  在戒律堂中攥着他的袖口,亦步亦趋。

  在繁华街巷里拉扯劝诱,磨他去他的羽林军。

  在每个相伴的夜晚,与他经过明灭灯火,遥遥归路。

  在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定他生死,送他远去。

  “这叫勾股弦符,保平安的,送你了。”

  “等我好了,给你重做一个……别人都是写诗词来着,你我……”

  他将剑插入河床中,用最后的力气,去捡那半枚符。

  扑通。

  黄沙一落,白骨生根。

  其他的一切,都被这浩大的洪水冲刷干净,不留痕迹。

  “殿下,殿下……”

  耳边传来赵梓忧心的低唤,少微缓缓睁开眼。

  他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

  开闸之后,有一瞬间,他什么也听不到了。江河奔涌,水坝塌陷,旁人焦急大喊,他看得到这些,却什么也听不到。

  脚下的土石松动,很危险,可他不想动。

  为什么不能纵身跃下,随着这些洪水而去呢?

  与其他亲手送自己的将士们去死,不如他陪他们一起去吧。黄泉之下,他来为他们招魂引幡,为他们拜将封侯。

  有何不可?